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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流淌着的香溪河》第6章:农家的贺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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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远考上大学的消息传遍整个香溪公社,人们争相议论着,羡慕着,最开心的当然是不大懂事的王梅妹了。也只有她能听到王志远心中最隐秘的话言。

王梅妹:志远哥考上大学很开心,宴请宾客,但有个叫陈渝贞的女同学没来他家他就不开心了。

自从知道王志远考上了一种叫大学的学校,梅妹就像立了大功的人一样在志远身边转悠着。她总是不停地问:“志远哥,那学校在什么地方,你要去那里多久啊?你能不能在那里等我,我也考去那个叫大学的村子读书?”

王志远说:“那不是一个村子,是一间很多人都想去的学校。”

“为什么很多人都想去呢?”

“因为去了那里读书,出来之后,种田的人就不用种田了。”

“那不种田的人就去种田了吗?”

“不是”王志远一时语塞。

“哦,我知道了!不种田的人就可以不去那了。“梅妹天真的说到。”你觉得种田不好玩吗?“

“不是好不好玩的问题,爸爸、妈妈种田老了,病了,就不能种田了,不种田就没钱吃饭了,只要读了大学,将来每个月都会有钱,老了也还有钱拿,你明白吗?”王志远试图让眼前这个小妹妹明白,读大学对他们这些农家孩子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

“哦,那我将来也要读大学”王梅妹似懂非懂地说道。

“这就对了”王志远松了口气。“不过读书可得很认真才能考上大学的哦。”

“我肯定会认真的!”王梅妹那严肃认真的样子逗得王志远一下子笑了。

王志远家也就是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他们又开始了插秧。直到农历七月十四这个节日前一两天,他们家的水稻收割到播种工作才算基本完成,但收起的谷子还要晒。

刚忙完田里的活,他家又开始为王志远上大学准备些钱和衣物了。因为大学是公费,所以学费并不太贵,而且听说学校每个月还有伙食发,这让并不富裕的农村家里心里踏实了许多。王志远的爸爸可没忘记叫王志远去学校的时侯要先给老师捎些米,算是表达一下农村人的友善了。

七月十四是农家的节日,至于这个节日的由来,似乎连村里最老的人也说不清楚了。只听说是鬼节,是冥界的重要节日之一,这个节日还是僧道俗三流合一的节日。但是没有人会去深究这个节是怎么来的,只是大家都知道每到这天,村里的人都会用篮子提着三牲到村头、渡头的大树下祭拜。而这一天通常也是农家人插完秧的时日,所以正好庆祝一下夏季农忙阶段的结束,因农忙蔬于走动的亲戚朋友也正好在这一天可以聚聚聊聊农事、拉拉家常。

因为前些天王富林就说要趁这个节日请一下亲戚为王志远庆贺一下,所以,王志远也打了电话叫了几个要好的同学到家里来做客。

七月十四那天,早上王志远从农田里把秧盘、扁担和秧铲等农具拿到香溪河里洗干净再拿回家门前的小地塘里晒。

王富林和妻子在家忙着准备宴客的饭菜时,王志远带着小跟班梅妹早早地到了西族村的渡头去等了。

王富林一家忙碌的身影在厨房和屋前走动着。首先进行的是杀鸡,王富林把留在鸡笼里的阉鸡捉了出来,有足足的七八斤,那粗壮的鸡爪活像龙爪。王富林一手抓着鸡翅膀,一手拿着刀,旁边放着一桶用柴火煲开了的水,和一只大碗,碗的旁边还放着一双筷子。只听见王富林对着里屋喊道:“志宏,还不快过来帮忙抓鸡脚“。

志芬听到叫声,赶忙从屋里跑出来,边跑边说:“来了,来了!”

只见王富林左手抓着鸡翅膀,把右手拿着的菜刀放在一边,用右手提起鸡冠往左手的鸡翅膀方向一拉,左手腾出了食指和拇指抓住鸡冠处的鸡毛,然后,右手用力去褪鸡下巴胡须下位置的毛,“哟”的一声,鸡大叫,双腿使劲地挣扎,志宏用双手死死地捉住鸡脚。

“要用点力,不要让它动。”王富林娴熟地从地上拿起菜刀,往鸡脖子褪了毛的部位切去,旋即把菜刀一放,右手接过志芬手上的两只鸡脚往上一提,即刻,鲜红的鸡血从脖子上流出,流进准备好的碗里。不一会儿,鸡似乎还挣扎了一下,血流尽了,就一动不动了。王富林把鸡往地上一扔,叫志芬把鸡血端进厨房。

“再拿一只干净的碗出来”很明显,他还要杀鸭。还是相同的方法,很快鸭也杀了。但不同的是,鸭子不像鸡那么老实,血流尽了,这鸭子还颤魏魏地在地塘上走了一大圈。等王富林把鸡用开水烫过,用筷子挑了挑,觉得可以褪毛后,鸭子才算气尽。这时侯,也刚好可以用烫过鸡的水烫鸭了。只是,一来开水毕竟是散去了些热量,二来鸭毛确实没有鸡毛好褪,所以,王富林索性就把鸭浸在开水中,偶尔转动一下,用筷子拨一拨鸭毛,过了些时侯,鸭子也可以褪毛了,王富林才把鸭子从桶里提出来。

就这样,王富林和儿子志宏就这样忙着杀鸡宰鸭的活。而志芬则在厨房灶前帮妈妈烧火,煮饭。他们从九点多吃过早饭一起忙到下午一点。

那边王志远一出村头,见到的人都不忘对他说上一句“志远,这回出息了,给我们西族村挣脸了,整个香溪乡的人都知道你考上大学了”,要是遇上身边带着小孩的,也总会对着小孩说“长大了,学你志远哥,考个大学就算为父母争光了”。王志远就这样沉醉在大家的赞扬声中,热切地期盼着陈渝贞他们的到来。他觉得这个时侯陈渝贞来西族村是最恰当不过的,而且也免去了让她看到自己一家在田里劳作的苦状。他甚至觉得,自己也只有是这时侯和陈渝贞的距离是最近的。

香溪河边,王志远带着王梅妹在渡头不远的一条小河里一边捉鱼,一边等着陈渝贞他们几个同学。听到渡头那边水生叔大声地喊着:“志远,快过来!”王志远赶紧扔下鱼篓向渡头跑去。只看见两个人走上渡头,向他捉鱼的小河走来。王志远一下子就认出了是杨文静和李向阳,连忙向他们招手。

走近了,王志远见只有杨文静和李向阳,他着急地问道:“怎么,陈渝贞没来?”说着,向渡头那边回望着。看着带笑的杨文静,王志远真希望她正跟他开玩笑,特意让陈渝贞躲在渡头不上来让他着急呢!

“看,急了吧?不用往回看!陈渝贞真没来”杨文静似认真又似玩笑地说道。

李向阳推了推还不住往渡头那边看的王志远说:“真没来,她去当兵了,等一下再跟你说她。”

“不会吧?这么快。”

“她没跟你说吗?”

“没有”王志远心里泛起了一丝的不快。是因为他以为她会来找他吗?现在都去当兵了,而且去哪当兵他都不知道。他忽然觉得自己好象并不太了解她。好不容易小跑着跟上他仨的王梅妹说的一句:“志远哥,你们别走这么快行吗?”打断了王志远的思绪,他的脸上虽然写满了失落,但还是努力让自己不表露出来。

显然,鱼篓有点重,对于小梅妹来说,她吃力的样子,让杨文静忍不住从她手里拿过鱼篓,说:“好,我们走慢些。”

“你真好!”梅妹笑着说。

他们几个边走边说着毕业后班上同学的情况。

“李向阳,你读什么学校啊?”王志远问道

“我啊,读中专,省水电学校”李向阳说道。

“不错啊,这可是个热门的学校啊,恭喜你啦。”王志远边领他们向小山坡上的家里走去。

爬上村头的那个陡坡,王志远已经看到家里的亲戚姑姑、姑丈、外婆、外公、舅舅、舅母、叔叔一家都已经齐聚在家门前的地塘上了,厅里的饭桌已经搬出来了,显然进厅里已经没地方坐了。

另一张从邻家借来的饭桌就放在自家饭桌的旁边,条凳也已经配好了。

王志远见杨文静走在后面有点不大想进去的样子便说:“不如,我们就坐外面吧,反正也快吃饭了。”

那边的叔叔大声地问起来:“志远,那女的是不是你的对象啊?”

志远连忙笑着解释:“不是,不是,是同学,别误会!”

杨文静见王志远的亲戚指着他们说着什么,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但是杨文静决定还是先进屋坐好些。

王志远只能把两位同学领进自己的房间。

王志远的房间很简陋,甚至有点寒伧。床前窗边一张书桌,书桌上堆满了书,书桌前一张有靠背的竹椅,床的正前面一张条凳。王志远有点不好意思地让杨文静和李向阳往床前的条凳上坐,自己就坐在床沿上。杨文静见大家这样面对面地坐着,心里或多或少有点不是很自在,特别是那么小的空间里。她站起身,坐到了书桌前的竹椅上。

“李向阳,你的省水电学校可不简单,将来出来工作可吃香了”王志远有点羡慕地说道。

“哪里比得过你们大学生啊,再好也只是个中专啊。”李向阳掏心窝地说。

“黄伟杰也没考上大学,不过也去了读中专,他读的是广州供商学校”李向阳接着说。

“这样啊,那看来考上大专、中专的人也不少哦。”

“也不是太多,只是好不容易读了高中,再怎么也读个中专吧,好就业啊。还是你和杨文静厉害,能读大学,我们只能羡慕了”。李向阳说完,下意识地看了看杨文静。

“你不用担心的,我们虽然是同一所学校,但是,我不会和你抢的,我已经输给你啦。”王志远明白,李向阳说大学好主要是因为杨文静和他一样考上了师范大学专科。

“我又不是物品,抢什么抢,听听我的感受好不好?”

王志远和李向阳相视而笑。

“倒是这陈渝贞不够朋友,去当兵也不让我们去送送。”杨文静说道。

“她连你都没告诉吗?那我们岂不是跟她都联系不上了?”王志远已经意识到自己要和陈渝贞重新取得联系只能靠杨文静了。

“没有,不过,迟些时侯上她家,应该可以问到地址的”杨文静说。

他们聊着的时侯,外面妹妹志芬已经叫吃饭了。

家住香溪公社功武六宅的外公、外婆、舅舅、舅母、表弟廖伟城、嫁到香溪高沙的姑姑、姑丈、爸爸王富林八个人一桌,王志远的叔叔、婶婶、堂妹、志远妈妈廖兰香、外加杨文静、李向阳、志宏、志芬一桌。

因为王志远的奶奶年事已高,行动不便,平常和叔叔一起住,所以,王富林弄了些菜让王志远拿过去让她和孙子一起吃,也就没有过来吃了。

那天的亲戚也都很能体恤王富林的艰辛,或多或少都打赏了红包给王志远,王志远倒也听话,把红包都交给的妈妈廖香兰。

在妈妈廖香兰的眼里,那红红的红包也像那红红的通录取通知书一样暖人,它代表着是亲人关怀,也是对她夫妻俩的莫大支持。

七月十四那天,就这样在忙碌、热闹、高兴中过去了。

当晚杨文静和李向阳都在王志远家过了夜,杨文静和妹妹志芬睡,志远和李向阳睡,弟弟志宏就到了叔叔家去住了。

第二天,杨文静和李向阳就急着回家了,家里这样的境况王志远也不好多留他们,于是,送他们到了渡头,让水生叔把他们送到香溪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看着杨文静和李向阳坐上竹排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王志远心中泛起了浓浓的失落感。他弄不清楚是因为陈渝贞没来,还是因为杨文静和李向阳之间的亲密。

站在渡头榕树下的王志远忽然对着流动着的香溪河大声地朗读起一直不曾忘记的那首《致橡树》,“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不知什么时侯,王梅妹站在了王志远的身旁,她若有所思地说:“志远哥,你为什么不高兴呢?”

“因为,我想见到的人她没有来。”

“她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她是·····“对,陈渝贞是他什么人呢?是喜欢他的人吗?为什么她明知道他希望她来而她却没有来,那么她是自己喜欢的人吗?王志远问着自己。

“她是······,她是我的一位女同学,叫陈渝贞,长得白白净净的,有点清高······我们回去吧。”王志远拉着梅妹的手,接着大声地读着诗向家里走去。王梅妹知道,王志远前些天很开心,但是,这个叫陈渝贞的女同学没来,志远哥很不开心,这是王志远心底最隐秘的话语。

回到家,王志远躺在床上,想起陈渝贞读《致橡树》时看他的眼神,想起刚拿到录取通知书那晚和陈渝贞在西林河边的亲密,陈渝贞没能来西族的种种猜想渐渐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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