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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楼人偶》第13章 言人人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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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芜便又小声呜咽起来。

萧锦瑟跟着那暗卫穿街走巷,一路狂奔,走到一处堆满杂物的死路,便见他翻墙而入,进了一个小院落。她随之跟上,进了一个房间,扑面而来是浓重的药味,几个人围着桌子喝药。

她认出其中一个是那天在不见相思给她递消息的人,这群人武功都很高,都城能一下子将全员打伤的组织不可能名不经传,不禁问他们:“几日不见,这是在哪里受的伤?”

那人见萧锦瑟看着他,便答道:“我们在罪人岭查死士信息的时候遇到了毒尸,中毒了。”

萧锦瑟沉吟片刻,才对他们说道:“有位梁姓的禁卫军户籍信息与入伍时间有问题,我是想来通知殿下这个消息,其余的事,等这个月十五再与殿下一同面议。”说罢转身离开。

那位暗卫却叫住她,给她端来一碗药,恭敬地说:“将军若是打算去罪人岭,最好预先喝了此药,以免沾染毒气。”

她生平最怕喝苦药,又不愿表露出来,接过药碗,仰头大口倒完,咽了咽满是苦气的喉咙,蹙眉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暗卫接过空碗,恭敬答道:“属下只有称号,单字为天,无姓名,将军有事可到不见相思寻我。”

她注意到天手上的红痕,似是虫噬,瞬间想到什么,便不再赘谈,向众人拱拱手,原路返回。

翌日便到了小年夜这天,陛下设宴宫中,姜劭按照约定带着桑息止同往。桑息止难得巳时就到了定王府,听从侍女的指引,换上了适合王府规制的侍女打扮,学着女子莲步来到了姜劭所在的院落。

左右无人,桑息止从袖中拿出了一只精致的瓷瓶,递给姜劭。

姜劭一看瓷瓶的款式便知道是上次的香,双手接过,同样塞入袖中。

桑息止随意走动看了一圈不见绿伽罗,疑惑问道:“绿伽罗呢?”

一提起这个姜劭的脸色闪过一瞬难过,转眼又是常态,声音异常平静:“她在别的院落歇息,我们申时便出发,今日没法陪她。”

他不打算告诉桑息止那夜发生的意外。

桑息止同样是心思玲珑之人,她看出姜劭有事瞒着她,便从袖中拿出了好多不同的瓷瓶,都放在案上,对他说:“我这些药对你的计划也许有用,瓶身上面已有标签,还请殿下笑纳。”

姜劭见状,自知瞒不过,便主动开口:“绿伽罗陷入了昏迷,已经几天了。”

他的头埋得很低,桑息止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不妨碍她猜测当天的情形,一时抛开翻涌的情绪,急忙问他:“她如今在何处,我去看看。”

姜劭这几日也不好受,他当日所学的人偶术只是凭借自己的聪慧,从绿伽罗的只言片语中拼凑而成,绿伽罗是他的第一位人偶,自然先天不足。后来他为了绿伽罗利用战场上的尸体制作了许多人偶研究特性,甚至学会了操纵它们,但是他对人偶术中的关键练蛊这个环节依然有许多信息盲点:诸如练蛊需要的药方,他至今只有一些简单的,他的操纵方法也只是因为武艺高强,并不似绿伽罗那般强大。如今桑息止能主动提出帮忙,他当然乐意。

“我将她移到了我的院落的另一个房间内,这边请。”他原本就把桑息止当成是朋友,此时显得有些客气。

桑息止不习惯他这副模样,依然恭敬地走在他的身侧。

绿伽罗所在的房间内同样弥漫着浓重的汤药味。侍女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忙从屏风后面出来向他们行礼,简单地报告了一下今日绿伽罗的状况后,才退至一旁。

姜劭本想惯性地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可手扶在靠背时便想起了什么,轻轻将椅子端起向后放了一些距离,便伸手示意桑息止坐下。

桑息止没有浪费时间推托,轻声坐在椅子上观察绿伽罗的情况。

绿伽罗如她所料般脸色惨白,嘴唇却红得滴血,指甲发黑,甲床的月牙上有红线,不过这些症状都是寻常人偶的外观,他没打算深究,转身想让姜劭将方才她拿出的瓷瓶带过来,却见他几步路都用上内力,悄无声息……

她不禁发笑:“殿下如此是想绿伽罗醒过来还是不醒过来?”

姜劭无奈,正常走过来,将瓷瓶都放好在床头的案上。

桑息止掏出其中一个粉色的瓷瓶,对他说:“这个同样是香,我自制的,与上次那个方子不同,这是用来增加活力的。上次那瓶我取名叫止息,这瓶我叫它起舞。但是,我还是要说明一下,我的香不是对所有的蛊虫都能起作用的。看你们的惨状,肯定已经体验过止息失效的情形了。”她说完想将那香递给绿伽罗去嗅。

然而姜劭比她更快,不仅抓住她的手臂,还出言问道:“为什么是给她用起舞,而不是止息?她身上的蛊虫已经存活三年有余了,若是再用起舞,她的意识就真的完全被蚕食了……”

“变成真正的人偶,对吧?”桑息止冷冷地打断他。

“绿伽罗她会复活的。那夜她回来了,以后同样会……”姜劭不松手,与之对视。

“她为什么会回来难道殿下会不清楚么?何必用昙花一现的假象来自欺欺人呢?殿下将她变成人偶的那天就该明白,她已经不是绿伽罗了,她与殿下府上的木偶、皮影没有区别!”桑息止再次冷冷地打断他。

姜劭当然知道记忆与感情相连的道理,那夜他也跟离用过同样的解释,但方才桑息止提出要帮助他时,他依然心存侥幸过片刻。可当桑息止直接说出口时,他忽然觉得难以接受。

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让绿伽罗恢复成人的方法。

而此刻,他只能松开桑息止,让她给绿伽罗“修补”。

桑息止叹了口气,手下不停,将起舞放在绿伽罗鼻前,又从怀里取出一包银针,摊开在案前,对着姜劭说:“这个法子我通常是用在新死的人制成的人偶身上,他们很多在变成人偶时许多肢体的反应依然保留着,无法变成无意识任人摆布的人偶,只能用银针将筋脉打通,吸引体内蛊虫过去,让蛊虫能自由移动,控制人体。其实用了起舞,绿伽罗过几日便会醒来,若是你依然抱着将她恢复成人的愿望,我确实可以不下针。不过看来,她保留活人时的记忆,对殿下百利无一害。殿下将人偶术想得太简单了,有她那誓死护住殿下的感情在,也能保证她坚守的人偶术只用来救人的信念。如何取舍,关键在于殿下的一念之差。”

姜劭凝视绿伽罗的睡颜,思量片刻,对她说:“对不住,我还是无法将绿伽罗当成人偶般对待,请你不要施针。但是我从未听说过这个方法,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如何使用。当然,这也是一笔交易,条件依然由你提出。”

无论希望多么渺茫,他依然不相信过去的绿伽罗已经消失了,更不希望促成她消失的人是自己。

桑息止早就猜到姜劭会选择后者,她默默收起银针,语气平淡地说道:“条件我先欠着,想好再告诉殿下。宫宴在即,过几日我制作新偶之时,自然会差人通知殿下。”

她原本还有许多让绿伽罗立即醒来的法子,但是见姜劭爱怜珍惜的模样实在不忍心提出。

姜劭微微颔首,满是不舍地随她到自己的房间准备出行事宜。

小年夜的宫宴相当于陛下赐予群臣的犒劳裳宴,主张舒适随意,意为营造君臣上下和乐融融迎新年的祥和气氛。大臣们基本皆是携眷出席,大部分换上了便服,话语间少了些明枪暗箭,多了些许真心实意。

萧锦瑟依旧穿着武将短袍,只添了件挡雪的披风,一身素净玄色,虽表情略微缓和,但依旧与宴会现场的气氛格格不入。偏她今日带了家中的妹妹一同前来,原本已不需与女眷一室的她,带着妹妹往偏殿而去。

偏殿与正殿间只隔着一条长廊,宫宴原本就设了让未婚世家官员的子女相遇相识的环节,这是大齐建朝以来的传统,参宴的人皆知,但基本会在环节开始前避嫌,不在长廊露面,以免坏了名声。

作为家风严谨的世家之首安氏大族自然是深知其理的,然而作为安相嫡女的安芜此时却站在长廊边上,翘首以盼,虽有纱巾覆面,但现场耳目众多,得知她身份之人不会太少。

见萧锦瑟走来,她自然地迎上去,恭敬行礼,便引来更多来自偏殿深处的目光了。若是萧锦瑟独自一人的话,她是毫不在意的,只是今日带着妹妹,她再不懂深闺内宅的门道也得为了她避避风头。

毕竟父亲出门前对她的嘱咐言犹在耳。

却没有绕过安芜,反倒是颔首接过她的礼后,拱手还礼,朝她低声提醒:“安小姐,此处不避外男,不如一同进殿候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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