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深夜交谈

舒适的办公室，还配有空调和电视机，以及所有的家用电器，这是江萍幻想中的工作环境。但当她看到了彭先生的住所后，她有些失望，同时也有了一些感触。

彭先生的住所，是一间六十个平方还没有的小单间。房间的空间虽然狭小，但是房间里面配置的东西，还是很多的。比如那一张破旧不堪的木板床，还有窗户旁边的书桌，以及墙上悬挂着的那副字画。

“小江，你随便找个地方坐吧，我去给你倒杯开水。”江萍刚刚踏进彭先生的住所，彭先生就往着堆放餐具的方向走去了。

在餐具那边，除了煮饭的家伙，就只剩下那些碗筷和锅盆了。地面上，十分地干净，没有一丝看得见的脏东西。彭先生走近厨房，他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壶热水瓶，他在替江萍倒开水。彭先生的待客之道，很简单，也很直接，毫无半点夸张和虚伪。

“不……彭……彭叔，我……我来……”当江萍第一眼看见彭先生的时候，她的心里，并没有把自己当做是一名客人。她看着彭先生那迟缓的动作，心里或许有些过意不去吧，于是便走过去给彭先生搭了把手。

“没事……没事……坐车坐累了吧？”彭先生把水杯递给江萍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

“不累不累！这和我坐车回老家快多了。”

彭先生的热情，把江萍的那颗紧张的心缓解了许多。在江萍的心里，她一直以为彭先生是一个十分严肃的人，但当她真正地与之接触过后，她立刻就把之前的那些想法藏了起来，并立刻消灭。因为此时站在她面前的彭先生，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先生，是一位毫无官腔的老爷爷。

“嗯……贵州的经济现在发展起来了，高速路也多了。要是放在以前的话，从贵阳到德江，至少也是需要七八个小时的。”彭先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对江萍直言着。

“嗯，是啊！我今天坐车到德江，只花了三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江萍的手里捧着彭先生刚才给她的水杯，这是彭先生第一次给她倒水。

杯子里的水雾，此时正在往外面奔跑着，就像是一群天真活泼的年轻人在追着自己心中的梦想那般，奋勇直前，无所畏惧，不把任何途中的困难放在眼里。江萍缓缓地坐在书桌旁的凳子上，她在喝着杯子中的开水。

“你慢慢喝，水很烫。”出于关心，彭先生说了一句。

“嗯，我知道的，彭叔，没事！”

彭先生的热情和关心，江萍是能够感受到的。毕竟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对方的一举一动，他们彼此都是看得见的。而且彭先生是个诚恳之人，他是不会给江萍这个小朋友制造一些不好的氛围的。

“嗯，好！那你喝水，我就和你讲一讲工作方面的事情吧！”彭先生坐在椅子上说了一句，从他说话的语气中，江萍能够感受到一丝急切，还有无奈。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想在彭先生的身上找到答案。

“嗯，好！彭叔，您说吧，我在听。”

见彭先生开始交代工作方面的事情，江萍立刻就打起了精神。她手中的杯子，被放到了桌子上，她的身体，挺得直直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一样，她身体里所有的神经都绷了起来。

“小江啊！你看你……那么紧张干嘛啊？放松放松……我要跟你说的事情呢，是关于我个人的一些事情，也就是你接下来工作的事情。”彭先生进入了主题。

“嗯，没事的，彭叔，您说。”

“从明天开始呢，我就要去走四十年前曾走过的路，我之所以聘请你来呢，主要是因为我的年龄大了，需要一个人跟在旁边照看着，所以你的工作呢，就是每天和我去一些地方，其他的什么都不用你做，不知道我说的清楚吗？”彭先生直奔主题，他是个直爽之人，他从来都不喜欢拖拖拉拉。

“嗯，我明白了，彭叔。”

听了彭先生的话，江萍的嘴里虽然是回答明白了，但是在她的内心里，却装满了很多疑问。她不明白的是，眼前的这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为什么会去走四十年前曾经走过的路？他的脸上为什么会出现一些懊悔的表情？他身上的故事，到底是什么？四十年前的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江萍的心里，充满了疑惑。

“关于我的事情，杨群应该有和你说过吧？”

彭先生见江萍又喝了一口正在冒着热气的开水，他伸手挪了挪脸上的那副眼镜，静静地说道着。按理来说，杨群会和江萍说一些关于彭先生的事情，否则的话，江萍在接下来的工作中，会很吃力的。

“嗯，杨先生对我说了关于您……您女朋友的事情。”

关于彭先生的事情，江萍现在知道的，只有他女朋友是在四十年前的明天发生了意外这件事。至于其他的事情，江萍目前还一无所知。她在回答彭先生的时候，心里还是紧张的，因为她不想提起这件让彭先生伤心的事情。

“哦，你是说邹姑娘啊！唉！我也没有想到，四十年前的明天，她会选择离我而去！”当江萍提起了邹姑娘，彭先生叹了一口气，呈现在彭先生脸上的那份绝望，让江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为窗外的夜，已经冷静了起来，窗内的灯，已经淡了起来。江萍也不想提起彭先生的伤心事，但她没有办法，因为她现在知道的，仅有这一件事情。

“邹姑娘？彭叔，她是您……”

“她的名字叫邹燕，她也是在你们学校读书的，只是造化弄人啊！就那一瞬间，就那么短短的两三秒钟，她就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和我离开了！”

彭先生的语气里，现在已经增加了一些愤怒和悔恨。江萍不知道他们在四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但她现在能够感受到，邹燕肯定是因为彭先生才会发生意外，从而离开这个世界的。在江萍的心里，她现在只能静静地听着，她不敢插话，因为她担心会把彭先生的思绪打乱，因为她想知道发生在彭先生身上的事情。

“彭叔，是她吗？”

彭先生在讲话的时候，江萍把视线移到了面前的那张桌子上。这张桌子上，放着十多支大小不一的毛笔和一台关上了的笔记本电脑。在电脑的旁边，整整齐齐地对着四五本破旧的书和三四本古老的笔记本。这些东西，都是次要的，因为在那堆书的旁边，摆放了一个相框，在相框里面，站着两个人，那两个人，是彭先生，还有邹燕。

他们两个人，站在了一起，邹燕穿着一件浅黄色的礼服，在她的胸口，有一盘鲜艳的鲜花，她在用双手捧着，此时的她，是最美丽的。在邹燕的左手边，一个戴着一副眼镜的小伙子默默地靠近她，这个沉默的男孩子，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他仅是默默地站在她的身旁，像一位能够抵挡一切的保镖一样，陪在她的身边，不说一句话。

“是啊！她很漂亮吧！这张照片是她在学校里开毕业音乐会的时候，我和她一起照的！现在想来，我和她的合影，也就仅有这一张照片了。”

当江萍拿起桌子上的相框的时候，彭先生又自言自语了起来。这张相框里的照片或许对于江萍来说什么都不是，但是对已经站起来的彭先生而言，却比他的命都还要重要。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唯一留在他身边的，就只有这一张照片了。

“那朵花应该彭叔送的吧？”江萍静静地注视着相框里的照片，她在向彭先生咨询邹燕手中的那盘鲜花的信息。

“是啊！我还记得，那天她在化妆室里化妆的时候，我在你们学校旁边的花店里买的。那盘花里面不仅有树枝和百合，还包有二十四朵红色的玫瑰花。那天晚上我把花送给她的时候，她高兴的样子，像个乖巧的小女孩一样，我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啊！”

说起邹燕手中的那朵鲜花，彭先生在一分钟之内，轻描淡写地就讲了下来。四十年了，江萍没有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再想想自己之前和陈勇的那段感情，江萍的心里是遗憾的，是感到不值的，因为陈勇所做的事情，太让她寒心了。

“二十四朵？彭叔，为什么会包二十四朵玫瑰花啊？”江萍已经走进了彭先生的话题里，她想知道更多关于彭先生和邹燕之间的事情。

“因为她开音乐会那年，她刚好二十四岁啊。而且这是我第一次亲自送花给她，所以不管怎么样，在她朋友和老师面前，排面一定是要有的，你说对吧！”

彭先生的回答，让江萍对彭先生和邹燕之间的事情又了解了一层。今晚彭先生虽然和她说了这些，但江萍的心里很明白，这些仅是开始。因为她坚信，彭先生和邹燕的经历，肯定远远不止这些。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因为花的事情，我还被她说了一顿呢！”

见江萍没有说话，彭先生接着讲了一句。江萍有可能已经入迷了吧，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她只想静静地聆听着，默默地注视着，她想走进彭先生和邹燕的故事里，去了解眼前的这位满头白发的老爷爷，去查询到底是什么东西支撑着他在这个岗位做了四十年。

“学姐说您？为什么啊？您给学姐送花了，学姐应该是高兴的啊，她怎么会说您呢？”江萍想不通，邹燕为什么会把彭先生说一顿。

夜，是寂静的，江萍在渴望着彭先生的答案。她希望彭先生能够告诉她答案，毕竟她现在正处于感情的最低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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