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深夜叙谈

深夜里的谈话，是会让人上瘾的，尤其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因为他们之间不会有观念的限制，更不会有年龄的约束。

在江萍的面前，彭先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就好像是在给江萍讲故事一样，滔滔不绝，毫无保留。这一点让江萍感到意外，还有一些欣慰。她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苍老的彭先生，会是如此直爽乐观的一个人。像彭先生这样的人，他在年少的时候，应该很招异性欢喜吧！江萍的心里在暗暗地猜想着。

“因为捧在她手里的那朵鲜花，是我让老板以五百二十块钱的要求搭配的。”彭先生走近江萍的身后，正解释着。

“五百二十块钱？这不是五二零吗？这么浪漫的事情，学姐为什么要说您呢？这是很多女生都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啊！”

听了原因，藏在江萍心里的疑问更多了。她和陈勇谈了近六年的感情，但陈勇从未做过这些事情，关于这些，江萍并不在乎，毕竟陈勇是个憨厚老实之人，他是不会懂得这些浪漫的事情的。但是对身后的这位老先生，江萍很崇拜他，在江萍的思想里，彭先生和邹燕在一起的时候，肯定是特别幸福的，也是十分相爱的。

“这个和她的成长环境是有很大关系的，她的情况和你差不多，她妈妈在她八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她，从小到大，她都是依靠她爷爷的那点退休工资和亲人以及一些慈善机构的救助，才长大成人的，才完成了学业的。所以当我告诉她花了四百多块钱买了那束花的时候，她是生气的，因为她从小到大都很节约。我还记得当她室友每次点外卖到寝室里吃的时候，她都是选择跑去食堂里吃饭的，因为食堂里的饭菜都很便宜。”

彭先生大概地说了一下有关邹燕的一些信息，江萍没有想到，照片上的这位美丽动人，且笑容灿烂的姑娘，居然会和她有着类似的身世，以及经历。世间里的困难人，又何止她们两人？如果世间里的悲剧能够那么少，彭先生也就不会把自己的后半生奉献给这个岗位了。

“您不是花了五百二十块钱吗？您为什么要说只花了四百多点呢？其实您如果实话实说的话，学姐会很高兴的。”

江萍凝视着手中相框里的照片，她的大脑里在思考，因为她在照片上，看到了幸福，这是属于彭先生和邹燕的幸福。但是这段幸福，为什么只能维持到四十年前的明天呢？她急切地想知道发生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所有事情。

“因为……她会不高兴的。”彭先生盯着相框里的那张破旧的照片，他静静地说出了原因。在彭先生的世界里，她对邹燕太了解了，因为邹燕真的很节约。

“彭叔，其实您可以如实告诉学姐的，学姐虽然表面上是在说您，但她的心里，肯定是十分高兴的！”

窗外的夜色，今晚有些不同与往日。因为江萍已经走进了一个故事里，她正在挖掘这个故事里所有的细节，尽管窗外的微风有些寒冷，她的那颗坚定的心，还是选择了勇往直前，就像和陈勇斩断那段感情的决心一样，她是不会转过头来观望的，因为她的心里很明白，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有必要再去怀念，以及悲伤。

“是啊！我是应该如实告诉她的！要不然的话，那场意外，也就不会发生了！”

“那场意外？彭叔，难道学姐发生的那场意外与您欺骗她的这件事情有关吗？”彭先生的话，让江萍感到很吃惊，因为这么小的一件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生离死别的事情！房屋里的气氛变成了沉寂，她能够听得到彭先生的心跳声，彭先生亦是如此。在此刻，他们都保持了沉默，唯有照片里的邹燕是微笑着的。

“这倒没有关系，少不更事的年龄里，哪有不犯错误的时候啊！只能是当初的想法过于幼稚和天真了。”彭先生虽然是回答了江萍的问题，但江萍真正想知道的，彭先生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彭先生既然不说，自然有他不说的道理，反正她现在已经跟在了彭先生的身边，来日方长，他总有一天会说出来的。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让杨群过来给你安置一个住所吧！”

住房里的氛围，一直都在彭先生的掌控之中的。他其实很想和江萍说话的，即使是说到明天的太阳出来，他也是愿意的。因为他接下来的路程，是需要江萍这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陪着一同走过去的，所以他希望江萍多多少少能知道一些有关他和邹燕之间的事情，否则的话，在后面的行程中，江萍会非常吃力的。然而由于时间的关系，再加上他们明天早上就要启程，前往务川，所以彭先生在下逐客令了。

“彭叔，我……我还不困！我还想听您和学姐……”

“小江啊！性子不要太急了！这三个多月的时间，够你听的了。”

年轻人的急躁，还有求知欲，彭先生比谁都理解。但江萍毕竟是一个还未涉世的女孩子，为了让江萍能够在他的身上学一点在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彭先生在间接性地教导她，因为一个人的性子太急了，有时候不仅会讨不到一点儿好，反而还会惹上一身的乱。

“嗯……我知道了，彭叔！我以后会注意的。”

彭先生的教导，让江萍的脸上，立刻就涂上了一层鲜红色的胭脂。她放下了手中的相框，她变得有些手忙脚乱，桌子上的那些破旧的笔记本上，还写着“诗集《异地情》”和“诗集《青年诵》”的字样，这两本诗集，正在静静地注视着她，与此同时，她也在紧张的旋律中凝望着它们。在这一个瞬间，她想伸出手，去触摸那本《异地情》，然后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翻开，再仔细欣赏，并感同身受着。但是，这仅是她自己的想法，因为没有得到彭先生的允许，她和那本诗集里的内容，必然是无缘的。

“喂，是杨群啊？小江要回去了，你过来带她去找一个住所吧。”

彭先生和杨群之间的谈话，把江萍从幻想中拉了回来。她很想知道，那本诗集里面的内容，她虽然不知道那是谁写的，但她就想伸手翻开看一看，因为彭先生既然把它放到自己的书桌上，肯定是有一定原因的。

“好了，小江，杨群一会儿就过来接你了。”彭先生把手机放到一旁之后，便对着坐在书桌旁的江萍说道着。

“嗯，好的，我知道了，彭叔。”

“对了，彭叔，您书桌上的这两本诗集，是您朋友送给您的吗？”

江萍对那两本诗集的渴望程度，已经达到了极致。她现在并不在乎什么时候可以回旅社休息，她也不担心杨群什么时候会到，因为她现在只希望杨群能够慢一些来，因为她现在只想在这间小屋里多待一会儿，即使这里的房屋是破旧的，即使窗外的夜色是孤独的，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她已经喜欢上这里了。

刚才下车的时候，江萍的心里是非常不满的，因为这里太破旧了。但当她和彭先生聊了那些话之后，她的思想，已经完全改变了。江萍是个勤俭节约的人，也是一个能够吃苦的人，然而她毕竟是一个女生，她也有柔软的一面，她也有感性的一面，而彭先生和邹燕的经历和故事，刚好触动了她。她目前的状态是处于失恋，所以她需要一个故事来解脱，而彭先生的故事，刚好被她碰上。

“那两本啊？都是无聊的时候写的。”

“那本《异地情》啊，是我在福建读大学的时候写的，至于那本《青年诵》，是我在广州实习的时候写的。怎么了？你想看吗？”

彭先生的回答，解答了江萍心中的一小点儿疑惑，毕竟她现在知道这是彭先生亲自写的，而且还是在福建和广州写的。鉴于这些信息，江萍的心里对这两本诗集里面的内容的期望值，又提升了许多。

“我……我能看吗？”当彭先生给她机会的时候，江萍的心里反而有了一些忐忑不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用吗？在伸手触摸那本《异地情》之前，她想再确定一下，自己真的能欣赏彭先生四十多年前的佳作吗？她有些犹豫不决，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伸手翻开那本破旧的笔记本，然后走进那些未知的字里行间里，去感同身受着彭先生的故事，还有他的回忆。

“可以啊！当然可以了，你如果喜欢的话，你可以拿去看啊！”

彭先生的回答，让江萍有些措手不及，这可是他四十多年前的心血啊！就这样让她带回去看，难道彭先生就不担心吗？万一她不小心搞丢了呢？万一她拿去之后不归还了呢？江萍在心里在和自己打仗，因为彭先生的慷慨，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好！那我……我就拿去……看……看了……”

经过了一番挣扎，江萍最后还是做出了选择。因为那本破旧的笔记本，已经走进了她的手心里，她很珍惜，也很幸运，毕竟这是彭先生的亲笔诗集，其价值，是超出江萍想象的。因为等江萍知道了彭先生的身份和地位之后，她就会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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