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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长空》三章·逃出生天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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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小听说慕辛国往西有西域,往南是荆越,向北则有黎宗,轩辕,长白,还有沙漠……只是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而来……

木伢一边翻烤肥鹅,一边眯眼看着风一羽问道:“公子,不知您家是哪里?”

风一羽竟似被他问住了,他迟迟道:“嗯……大山上。”

木伢没好气地回过头来,一阵肉脂香味飘起,他已把全部注意力转移到烤鹅上。

又是一阵融化人心肠的香味飘起,风一羽也把全部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烤鹅上。

太阳已渐渐要落在山峰下。

风一羽咽了咽喉咙道:“好了没啊?”

木伢哈喇子挂在嘴角,喃喃自语道:“应该熟了,不,还没熟……”

两人已然按捺不住,同时向那美味肥鹅伸出罪恶之手。

只听“哇啊”的一声悲号,这一声猎杀野猪般的号叫,当来自风一羽之口。一来他出手速度快,但这并不是其呼号之关键,最关键的是他没有采取防护措施,才给烫到了。

那边木伢“哈哈”几声嚎笑,也不知是因为蓄意嘲笑风一羽的愚蠢举动,还是因为即将吃到美味的兴奋,笑犹未了,他已持手中竹片,挑起那块黝黑发亮的翅膀,放入嘴中。

“哧溜~”,木伢闭上眼睛吸了一口凉气,显是吃热鹅的经验同样不足。但他一句不说、丝毫不顾嘴中已烫起的血泡,只顾大加咀嚼……

风一羽见他神情异样,也赶紧像他那般抄起一块短竹片,挑起另一个黝黑发亮的翅膀,放入嘴中,只听得“哧溜”一声,他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只不过还睁着眼睛,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细腻的油脂就像一池春水,落了细雨,荡开一圈一圈涟漪,在他口中溶化开来。

他们两个:

一个是捕肥鹅时八面威风,其实却根本不是个能捕到的;另一个犹为甚之,是吃了一辈子野果生瓜的。

一个其实同样靠野果为生,还极有可能自出生起也只吃了一次烤鹅,说不定吃的还是冷的;另一个更为甚之,平生从未吃过如烤鹅这般美味。

这边木伢那是上牙狂捶下牙,只顾埋头大嚼,眼睛都不眨一下;那边风一羽也是大快朵颐,就连一呼一吸两个过程,也省作一个,只有吸没有呼了。

不多时星月上枝,天色转暗,夜幕降了下来。

木伢躺在大地上,枕着一块干松木,手中犹自拿着一块鹅胸骨,喃喃道:“真好吃啊~”

风一羽躺在另一侧,他枕着一块大树根,手中却还留了一个鹅大腿,喃喃回应道:“是真好吃啊~比冬竹笋还好吃啊~”

轻风一吹,火堆中残留的火星猛地一亮,两个食足饭饱的人就在这轻风细婉的温柔夜乡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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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青南全力施展轻身之术,本以为摆脱子宇轻而易之,不在话下,没想到最后不得不将周身真气连提五次,才勉强甩掉子宇的追慑。

如果说擒拿格斗的手上功夫不如那“子师兄”,那是世间自有天外天,她便也认了,可就连她引以为傲的轻身疾行之术,竟也只是堪堪胜过他一线之间,慕青南不禁大为气馁。

更让她气馁的是,自己的伪装追踪竟然也漏了马脚,这简直让她不复任何颜面再向那“子师兄”挑战,也就意味着她前面诸般因他而受的耻辱只能便此作罢、含恨咽了。

直到花了好长时间才将那懊恼的心情平复了一点点。

“这来自轩辕的什么“子师兄”竟然这般厉害,回去一定要向司行官好好问问他的底细。”慕青南心下忖道,便要向着慕辛方向折返回去。

岂知她赶了两三日路程,还未踏到慕辛王城大门,便撞到司卫府少司傅谈倚,被他拱手拦住。

只听谈倚急道:“禀慕王姬,出事了,木伢那小子从府中偷偷跑了,我虽已遍寻数日,却仍未有所寻获。”

这谈倚直唤慕青南为“慕王姬”,是因她乃是慕辛王后汤凌霂的爱女。虽然慕辛王后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孩儿,但她却自小没有把慕青南养在深闺里,反而教她习武练气,任她在外游历。慕青南生性就是个爱动的主儿,亦是十分配合,慕辛王后平时虽不甚约束她,但有时若是想要管约,那要么是找不到人,要么也是跟本不生作用。

慕青南本自不悦,闻听此言,又大生心火:“这孩子委实不让人省心。”又不忍弃之不顾,当下便吩咐谈倚加派人手继续查找。自己则出城往距离此处最近的蔚山和遥山方向寻去。

一整夜几乎只睡了两个时辰,直至夜空吐露一丝晨曦,慕青南已离了蔚山,又来到遥山。

“木伢儿!你在哪?”慕青南不时喊道,但她只觉脑袋昏昏涨涨的,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正在此际,忽闻茂林修竹深处,竟传来叮咚笛声。

这笛声初到耳畔,即宛如珠落玉盘,及灌入耳中,又恰似醍醐轻至,叩人心扉,沁人心脾。

慕青南不由闭上了眼睛,但觉周身一时是风云陡起,急雨骤临,一时又是青烟薄雾,漫雪霏落。

甫睁开双眼,细细察时,眼前已是万壑风生,松涛阵阵,但凡枯木,皆若冬柳逢春,绿荫青树,更甚往日欣荣,将那遥山一眼望去,香草芝兰齐发,万木玉翠如盖,群峰连绵千仞,俨然身处仙境之中。

慕青南心中清亮悠然,尘俗洗尽,已自痴了,不觉循声追去。

及寻觅到笛声尽头,才发现眼前云丝玉带飘扬于晨风之中,正有一人席地而坐。只见他玉衣横笛,丰神俊逸,不似世间俗子。

原来这奏笛之人正是风一羽。

直到一曲奏毕,他才感到有人前来,顾而视之,竟是一位若花少女,她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一双娇眼俏眉,流眸神飞,极是楚楚动人。

风一羽看到她还在那里兀自发呆,先自蹦出一句话道:“姑娘,你怎么了,可有何不妥?”

笛音既止,慕青南形神方得驰回躯壳。她不禁面上生起一朵霞红,尴尬道:“公子好音律!”

风一羽回过头来,看着手中竹笛,脸上挂起比朝阳更灿烂的笑颜,却未言语。

慕青南道:“公子才艺如此卓绝,应不是慕辛中人,在下慕青南,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风一羽答道:“我叫风……”

风一羽话中“风”字未了,即觉似有不妥,因为记忆中为人报上姓名,若不以全名告知,似乎不合礼节,而“风”字只是一个字,亦未能说是名是姓……

风一羽正自沉吟,忽然看到一片羽毛在旁侧随风浮来,于是紧接着前面那句未了的话郑重其声道:“我叫风一羽,昨日路过此处,恰逢一小兄弟,与其一起进了晚餐,并于此地歇息。”

直至此时,慕青南才赫然发现,竟是木伢那孩儿正横在风一羽旁侧,趴在地上大睡,他还抱着一块木头,脸儿歪向一侧,嘴中嘟囔道:“好吃、好听,嗯……”

慕青南心未料有如此运气,找了那么久竟在这里碰到了他,心下大喜,正要喊他小名儿,突然不知何处生出一股无名怒火攻上心头,当下便不准备唤醒他,亦不顾在风公子面前失了淑女形象,伸出手来就向那木伢的耳朵上揪去。

看到这美丽女子一改温淑大雅之风,向那木伢头上戳去,风一羽大骇,以为慕青南要对木伢作出不利的举动,忙横笛探去,意图截住慕青南之手。

同时他不解问道:“这男童不过才十来岁,与姑娘又有何冤仇,竟要趁人熟睡加害于他?”风一羽竹笛既出,即要抵在慕青南那如春葱一般的手指上时,又怕伤到了她,不觉已暗自收敛了几分力道。

慕青南本就算是一个童心未眠的小姑娘,见风一羽横笛来拒自己的的手腕,不禁兴味大起,心下暗喜道:“你这谦谦书生,竟有几分本事?”

于是她便弃了木伢的耳朵,反手去捉风一羽的竹笛,并意味深长地以笑叱作答:“若说起这童子与我之间的苦恨怨仇,那可是大了去了!今天就算是大罗神仙再世,也决救不了他!”

风一羽见她要捉自己竹笛,当即臂腕翻转,让那载着满满自信慕青南,大大扑了一个空。

慕青南一贯自负于自己身法,若比出手之快竟比不过他?立时急了,使出十二分手段,翻掌疾探,径取风一羽手中竹笛而去。

风一羽正要回挽变势,突觉自身经脉运转无端地滞了一滞,便觉不妥,转眼之间,手中竹笛竟已被慕青南牢牢握在三分有二处。

慕青南既已将那竹笛握在手中,喜上眉梢,乘势再提一股气力,便要将风一羽竹笛夺在手里。

风一羽仍淡然处之,他极有信心能够一着便将自己的竹笛从慕青南手中抽将出来,待催动丹田之中的至纯真气,发力送往手中之时,却不由大吃一惊,因为他感觉自己脉道受阻严重,竟然使不出平日三成功力,二人内力相争之下,顿时失了竹笛,手中无所依据,已自跌坐在地上。

慕青南自是夺到了竹笛,但她竟没有分毫喜色,反而脸上露出的惊骇之情犹在风一羽之上。

只见慕青南一双俏眼中闪烁着难以形容的神情,她几乎颤抖着一字一字地问道:“风公子,前慕辛国师伏还前辈是你什么人?”

风一羽觉得头晕脑胀,不仅已无力起身,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已自猜到自己是旧疾复发了。此证一旦发作,便会感到周身无力,视物不清,记忆模糊,并失去意识。

在他过去的生命中,此症并非没有发作过,但是以往任何一次都不见得比这次更加严重,更加难以忍受。或者说在他记忆之中,这个疾症每发作一次其症状严重程度和痛苦程度就更加深一层。

风一羽最恨此缠身恶疾,他空有一身至纯内力,却仍苦无解救之法,因为他自明白,以内力对抗此疾的努力最终都将如石沉大海,充其量也只能溅起一点点无助的水花而已。饶是如此,此时他仍眉峰骤起,忍着苦痛,强运周身经脉,将一股股至纯内力往五官和四肢送去,以求克制那些不适之状。

如此之后风一羽勉强站起身来,耳目稍稍清晰了一些,只听慕青南喃喃诉道:“刚刚你我在一支竹笛之上交锋,若只是一些招式相似,世上诸多武功或可相仿,但你方才所运内力,可以先聚臂腕,后合丹田,再即连续运出,此种行功之法放眼当今世上,除伏还国师后人或传人之外,绝无可能再有人能使得出来。”

见到风一羽默然不语,慕青南又道:“风公子,我所运之力,亦是此道,我所察觉定不会出错,难道你一点都感觉不出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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