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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圣公主传》第138章 神医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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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神医要与李郎君单独说话,嘉善公主本来不允,然而李郎君自己坚持,她只好应了他,带着随侍离去。

待室中只剩下李郎君与戚神医,还有两个武婢——她们一左一右,紧紧护在李郎君身侧。

一缕缕橘黄如赤的斜晖,照在李郎君净白如玉的面庞上,仿佛为他染上妖异的金色光彩。他沉静的眼瞳,也被夕阳染成琥珀色。

他转着眼眸去看戚神医,他眼里映着琥珀色的光。戚神医心里一抖,觉得似被一只毒蛇盯着。

不由有些暗悔行事冲动,也是多管闲事。他难得见有丈夫患了瘫痹之症,夫妻关系还这般和美的家庭,也是看嘉善公主不容易,一时善心大发。

然而事已至此,跟他说明白也好。

戚神医拿起书案上的紫毫,蘸了墨在纸上飞快地书写。

只见他写道:“急功近利,有损根基。”

李绸散漫地瞟了纸上字迹一眼,提笔写下两字:“何解?”

戚神医气得胡子翘,暗想,已经被我看出底细,竟还假装不知?真是不知死活!

戚神医再提笔,在纸上写了三个潦草的字:千活丹。

李绸眼中戾色一闪,也纸上疾速写下一行字:“足下有黑华否?”

黑色,有时与青色相近;华,同“花”。李绸暗指戚神医脚掌上有青花刺青——这是青花教徒的标志。

戚神医老脸皮糙,看不清神情,只是他眼中一惊,但惊色迅疾沉淀下去。

哼,千活丹在青花教内,也是一种贵药。这李公爷既然能弄得来,自然与青花教有些干系。

李公爷和他一样,底细都不干净,谁也说不着谁。

戚神医捋着胡须,唉声叹气,又写道:

“草泽山医,已弃暗投明。千活丹至阳之物,为病体除痹化淤,生阳传气,效验十分惊人,然也后患无穷。老夫亲眼见过,有病患服用千活丹,湿痹引起的瘫病很快痊愈。然而几年之后,此人渐渐暴戾失控,嗜血成狂,神智丧失,脱阳而死。

“此人借千活丹多活八年,最后却将所有亲人属下都杀死,他自己死法也极端痛苦,常人难以想象。”

写完这些,戚神医将笔轻轻放下,神情隐隐有些沉痛。

他重新翻开一张纸:“公主殿下金尊玉贵之人,待郎君如此周全细致,拳拳心意,老朽感喟,郎君宜自珍。”

李绸默默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神色一时有些怔忡。他并不完全清楚这些,以为千活丹之害,不过于寿数有碍,也许不能生育。

但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过了片刻,他命夏至将熏笼推过来,揭开上面的罩子,将他与戚神医笔谈的两张笺纸,折起来扔进炭火里,亲眼看到它们化作灰烬。

戚神医问道:“郎君这个,有多久了?”

李郎君轻声道:“三四个月。”

戚神医心想,时间不算太长,语重心长道:“公爷不要讳疾忌医,听从老朽安排,数年之内,必能药到病除。”

两个武婢相视惊喜,李绸却还问他道:“需要多久?”

戚太医捋须沉吟,说道:“至少需要五年。郎君才能行走如常。”

李绸讽笑一声:“我能让公主等五年否?”

戚太医闻言一愣,旋即醒悟他的意思。夫妻生活,鱼水之欢嘛。

戚神医想一想:“这个嘛,到少须得一年。”

李绸兴致缺缺,懒得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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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在外面穿厅等候,听见里头二人已在说话。

她耳力不错,隐约听到的两句话,也暗指那方面的事。她也不疑有他,命随侍进去问一问。

就见孔余去问了一问,李郎君道,他与戚神医话已讲完,请公主进来。

嘉善便走进去,问二人究竟谈得如何。

那戚神医莫名其妙地,忽然对她作了一个大揖。

望月惊了一瞬,赶忙叫左右扶起戚神医,诧异地瞅了李郎君一眼,转头问戚神医道:“老丈这是何意?”

戚神医面容清癯黄褐,脸上密密的全是褶子,眼睛也是细长。他面无表情时,这张脸是很有威严的。

便见这戚神医一脸严肃,对望月拱手道:“老朽行医多年,从未见过瘫痹病患,被照料得如此精细,使患者恢复得如此之好。”

望月有点愕然,她原以为戚神医是谨小慎微之人,没想到他能这么积极地拍人马屁。

她不知何言以对,便听戚神医郑重说道:“李公爷这个病患,老夫今日接下了。”

望月心思急转,觉得这戚神医表现有些怪异,问李公爷道:“公爷与戚老丈谈得如何?”

李郎君顿了一下,对望月道:“戚先生精通典籍,医道修养深厚,或可一试。”

望月特想知道,他二人究竟谈了什么。让本来兴致寥寥的李郎君,也对这戚老丈推崇起来。想问一问,又怕涉及那方面的事,伤了李绸男儿郎的自尊心。

哎,真是好奇得紧。

既然戚神医决定为李绸医治,便要给戚神医师徒二人安排房舍。

望月问戚神医道:“先生今日可要开方下药?”

她也随了李郎君,改称“戚神医”为“先生”。

戚神医道:“不忙不忙,公爷保养极好,不急这一时半日。老夫还要辨症,今日所知还要斟酌斟酌,再行论治,不可急躁,不可急躁。”

望月听他如此,便对左右说道:“将先生带去一枝阁,先生是医道圣手,任事不可怠慢。若是先生有甚事务,尔等务必照应妥帖。”说着,命人领戚神医去。

戚神医正在走着,忽然脚步一停,折回身来,对望月慎重说道:“老夫行医有些避讳,历来事前嘱咐,两厢情愿。今日也要向公主说明。”

望月也忙慎重道:“先生请讲。”

老神医悠悠道:

“第一,信巫医者不治;第二,不遵医嘱者不治;第三,十恶不赦之人不治。”

望月了然含笑,从容说道:“先生不愿治者,自是都不当治。自然都应了先生。只一点,您可得好好教我们,还有这帮小的们,若是无心之失,犯了您的忌讳,还请您原宥一二。”

望月说着,陪着这戚神医,往外面庭院中走,笑道:“先生之名,我钦慕已久。今日得见,才知先生不但医术高明,更是医品高尚,心性不凡。令人感慨不已。”

说着与他道别,叫左右将人送到一枝阁去。戚神医自也客气恭敬,道了声劳驾。

望月送走老神医,与李公爷说了会话。

因为要刻意避讳某些方面的问题,说不到实质问题上,只能先说一说别的话题,莫名地别扭尴尬。

因着勉强地找话题,望月恍然想起,她竟将汨七兄在西花厅撂了小半日。赶忙说着要去寻他。

七皇子沈汨是性情温和之人,他知晓七妹夫的病症不便围观。也未贸然随同一起去看戚神医看病。

午膳未及认真吃,他便带着戚神医过县公府来。

周嬷嬷立刻命人整备了好席面,服侍他好生吃了一顿。

补吃完了午膳,他在西花厅闲坐一时,坐得实在困倦。

周嬷嬷见他无聊,提议领他去逛逛,七皇子也一些兴致,便欣然应允。周嬷嬷毕竟年纪大了,怕脚力不大行,便叫内侍小引子带他在去逛园子。

这七皇子也是脚力不济,逛了两处园子,听说留在驿馆的仆人,来公府给他送厚衣裳。

他赶忙借口回到西花厅中。

七皇子回到西花厅,瞅瞅送衣裳来的男仆,却又觉得头疼。

这男仆本也生得清秀,看起来在到公府之前,还特意将他那脸容头发,又整饬了一番,这会儿瞧着格外光彩照人。

七皇子看这男仆瞅着伤眼,想着也许是该跟七妹告辞回去了。

望月想到撂了七兄太久,赶忙要去招呼着这位贵客。

正赶上阿琳下学,干脆带着阿琳,同她一道去招待汨七兄。

等来到西花厅,看见汨七兄正在换衣裳,高兴地到他身前。

七皇子正思量着要告辞,见七妹终于出来,忙起身迎了上去。

望月见了七皇子,拉着他的手臂,高兴地蹦了两下。

她这一向只待在京中,两点一线的生活路径,时间一长真是憋闷得紧。

但她在其他人面前,是不可能敷衍礼数,由着性子活蹦乱跳的。

在冯皇后面前自也可以,然而昭明宫中耳目太多。

而在沄三兄、汨七兄面前,还包括在章悦之面前,她可任情自在一些。

他们与她亲近友爱的人,亦是性格温良、心怀宽厚的人。

看着公主突然这么跳脱,把个周嬷嬷紧张得不行。

七皇子忙问:“这是瞧完病了没有?”

望月连忙答道:“瞧完了,说是可治,打算留下来。这戚神医开方倒是谨慎,说是今日斟酌之后再论治。”

七皇子谨慎问道:“七妹,李公爷可还好?为兄可能当面叙阔?

望月笑一笑:“无妨的。驸马遭逢劫难,性情大变,一直不曾见客;有时情绪来了,既不理人,也不说话。今日他情绪不佳,七兄不必特意去见。”

七皇子听她如此,自觉是触到她的难言之隐,一时后悔为了尽礼数多此一问。

望月拉着依栖在身边的沈琳,对七皇子道:“七兄,你瞧瞧阿琳,可是长大了许多?”

说着,将阿琳推到身前,叫他与七叔见礼。

三皇子沈沄与七皇子沈汨相交甚密,沈汨也是看着沈琳长大的。

但是沈汨是个疏淡的人,也是自顾不暇,他待沈琳,便不如嘉善公主这个姑母尽心。

望月见阿琳对着汨七兄,礼数从容,举止雅相,一丝不苟地行礼问好,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七皇子打量了一番阿琳,也惊讶他从清秀内向的小童,长成英气勃勃的小儿郎了。他笑着拍拍沈琳的头,道:“阿琳来日,必是文武兼的好儿郎。”

阿琳微黑的小脸上团起笑意,客客气气地与叔父拱手:“多承七叔激励,侄儿定会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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