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红颜无老死》第六章 艰难对峙 断尾求生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谢迁安脸色有点落寞:“当年因为射箭,我曾经闯下大祸,所以立誓不再动用弓箭!不过今日情况紧急,我也不能这么拘泥。再让狼群堵一夜,我们哪里还有力气拼杀?”

能够在军伍生活中常年女扮男装而不被发觉,不单是行为习惯,就连性格特征,司午衡也把女子的特点根除得差不多了。可猜到谢迁安发现了自己的女儿身之后,不知不觉的,在谢迁安的面前,司午衡开始暴露出一丝女子天性。

比如现在,她展示了原来所没有的好奇心:“谢大哥,你这又是有什么故事?能够射箭却不用,战场之上,要经受多少不必要的危险啊!”

谢迁安:“这不是有你和齐羽吗?”

司午衡摇头:“多一个能射箭的总是好的!你答应我,回头把这事给我说说!”

谢迁安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司午衡一眼:“你把你的事说了,我自然会把此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你!”

言毕,谢迁安拿着猎狼弓,虚虚拉开尝试了一下。狼族一方面以狼神为图腾,另一方面又以击杀凶猛的北地野狼为荣誉。北地野狼的体型不算很大,但善于奔跑,要猎杀它们,射程普遍在数十丈以上的猎狼弓是最佳选择。

这把猎狼弓非常典型,柘木为臂,内贴牛角,弓臂两头雕刻着两个栩栩如生的狼头,弓弦是用上等牛皮制作的,韧性极强。套用天命皇朝的标准,这把猎狼弓至少也是数石强弓,没有几百斤力气根本拉不开。谢迁安不以力气见长,加上左肩还没有完全好,并不能把长弓拉开到极限。可他要射的狼离得并不远,用不着长弓全开。

司午衡有点惊讶地看着谢迁安熟练的动作:“看来你没有唬我,倒是真有几分火候,注意点啊,我只拣到了七支箭!”当初谢迁安偷袭骑射者的战马,战马受伤之际,颠落了几支羽箭,箭壶中的其它箭矢却都被战马带走了。

谢迁安走到了石缝外面,却依然没有搭箭,只是尽量拉开弓弦虚放了一下。随着“嗡”地一声弓弦响,狼群悚然而惊,惊疑不定地竖着耳朵站了起来。

谢迁安又虚发一次。狼群更加惊疑起来,有的死死盯着谢迁安及其手里的长弓,有的却开始缓慢后退。

狼族以游牧为主,但也离不开狩猎。一方面,野兔、旱獭、野鸡、大雁等野物是狼族粮食的补充,另一方面,放牧就必须对付北境草原上无处不在的狼群,不会打猎也就无法放牧。

因为这个,不单狼族基本都会打猎,北境的野狼也知道人类的弓箭厉害。谢迁安虚开两弓,就是为了把野狼吓跑。他很多年没练习过射箭,用的又是不就手的狼族长弓,真没有把握能够射到十几丈外的群狼。

可惜的是,在那头狡猾的老狼面前,谢迁安的小算计没有起到作用。老狼几声低吼,震慑住了有些慌乱的狼群,逼着它们依然牢牢钉在原地。

谢迁安搭上了一支狼牙箭。这是狼族骑射者特用的长箭,桦木为杆、雁翎为羽、狼牙为镞,与猎狼弓搭配,乃是北境最优质的兵器。不考虑天命皇朝内部腐败带来的影响,单纯论及兵器制造工艺,落后的北境很难与天命皇朝抗衡,弓箭却是例外。即使天命皇朝专门负责给皇帝和侍卫做兵器的内务府武备院,也制造不出这么精良的弓箭来,给普通军队制造兵器的兵部兵器司就更别说了。这么一副猎狼弓,拿到南方去,至少能卖上百两银子。

瞄了半天之后,谢迁安才凝神激发。尽管没有完全拉开猎狼弓,狼牙箭依然发出一声低啸,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穿梭而去,深深地扎在雪地里,把旁边那头狼吓了一大跳。其它狼也下意识地跳开跑几步,然后回头很疑惑地看着雪地里露出的半截箭羽。

谢迁安深呼吸了一下:“还是疏于练习啊!”

司午衡握着短弩守在他身前,生怕狼群突然冲过来,脑子里却开始走神:看这架势,谢大哥早就下定了决心要主动攻击狼群,刚才却说什么要与我轮流守夜,看来就是为了套我的话,这个汉子看似不解风情,想不到也有这种小心机!

这时老狼再次发出指令,狼群听到命令后,缓缓朝后面退去,然后消失在山谷的转弯处。

司午衡定定神,回过头去准备收拾东西:“难怪叫做猎狼弓,这还没射到身上呢,就把狼群吓跑了……”

谢迁安拦住了她:“别急着收拾东西!这头老狼奸猾异常,没准就在不远处守着呢!”

司午衡没明白:“狼群不是进山了吗?”

谢迁安故意跟她抬杠,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万一它们在山里兜个圈子守到山下那面呢?对我们来说,这雪山无法通行,对狼群却不是事。”其实他的本意,是夜间太过危险。狼群绕道去堵山下的去路不太可能,可那头老狼太过狡猾,没准还会掉头回来。要是被它们顺着人马的气息追上来,离了石缝的有利地形,那才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司午衡眨了眨眼睛:“这还是狼吗?”

谢迁安笑道:“按狼族的传说,狼神有时候也在世间行走,没准这头老狼就是狼神转世呢!”

司午衡瞪了谢迁安一眼:“你再吓唬我,我就给你一弩箭!”

谢迁安心里微微一动,这个假小子,怎么越看越有女人味了?他虽然经历过些女人,多只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却不是一个善解风情之人。被谢迁安瞪这么一眼,心里莫名其妙就没了底气,连忙转移了话题:“我把狼吃剩的马肉弄进来,不管怎样,要节约点吃的!”

谢迁安从马匹骨架上切割残余的马肉时,司午衡端着短弩在一边戒备。天命皇朝的斥候打探消息时,一般都是两人一组。谢迁安、司午衡一起执行任务已经有近两年,因为司午衡不会讲狼族语言,外出之时,两人并没有太多话,否则容易暴露身份,司午衡早就习惯了沉默。

可在今天,她忽然觉得这种沉默很尴尬,想说点什么吧,一时还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谢大哥,弯刀好用吗?”

谢迁安扭头轻笑了一声:“狼族的兵器,除了猎狼弓就是王庭卫士的弯刀了,当然好用!割肉跟切豆腐似的,要不你来试试?”

司午衡又有瞪人的冲动,不过抑制住了:“这可是魂兵,你还这么费劲,是不是被刀上的冤魂吓着了?”

谢迁安轻轻摇头:“真有魂兵,狼族还不早就把咱们南方人给灭了?天太冷,马肉有点冻住了。我怕砍坏了弯刀,只好慢慢切割!”

狼族的弯刀是骑马作战用的,并不适合劈砍。狼族骑兵冲阵之时,往往手里横握弯刀结成一个平行的阵面,利用马匹奔跑的惯性切割敌人。只要马匹跑起来,天命皇朝普通士兵身上的皮甲,脆弱得就跟纸糊的似的。

两人不尴不尬地说几句话,谢迁安终于把残肉割完了,堆一起大概也有几十斤。这么一匹高头大马,至少有两百来斤肉,却被狼群几下啃成这样,可见这群野狼真是饿急了。

回到石缝,谢迁安把剩余的三匹马赶到靠外面一些的地方拴好,然后重新点起篝火:“午衡,快天亮了,你休息一会,我守夜!”

正常来说,既然前半夜是谢迁安守夜,现在就该轮到司午衡了。以往出现这种情况,谢迁安不会谦让,司午衡也不会占这便宜。可经过了温泉那点事以后,两人的心态都变了。

谢迁安如此说,司午衡看了看石缝里漏进来的月光,又看了看跳跃的火苗后面那个有点模糊的身影,心底忽然涌起来一股心安后带来的困倦:“好吧,你困了就叫醒我!”

谢迁安笑道:“被这群狼折腾这么一番,我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你安心睡个好觉,天亮了我叫你,咱们再商量对策。”

谢迁安没细说,司午衡心里也明白,他们已经陷入了两难境地。往山外走或是停留在原地,追兵随时可能赶上来,再往山里走,又摆脱不开那群野狼,一旦离开石缝这个有利地形,他们根本无法抵挡十几匹野狼。

不过此刻的司午衡心中,反而是一片平静。在谢迁安面前暴露女儿身之后,她的心态悄然变化。说这是女人对男人的信赖也罢,说这是女人对男人的依赖也罢,反正她现在不操心,居然真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依然是个大晴天,司午衡醒来时,太阳已经很高了:“谢大哥,你也睡会?”

“一会再说,先给你说说我的想法。”谢迁安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倦意。识破司午衡的女儿身后,他的心态也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原来他也很照顾司午衡,但那主要是出于责任,现在他照顾司午衡,似乎隐隐地就有了更为强劲的精神动力,一晚不睡,却依然精力充沛。

“嗯,你有什么好办法?”

谢迁安摇头:“哪里有什么好办法,只是被逼无奈罢了!”他一边拿根树枝在地上涂画起来,“这是我们遇到王庭卫士的地方,这是王庭所在,两者相距八百余里。这么一往返,追兵要比我们多走一千余里。大雪之中,追兵配备的马匹再好,每天的脚程也不会超过三百里。狼王极为疼爱小王子,追兵肯定连夜赶路,但夜间赶路的速度会有所降低,就算走二百里吧!如此算来,我们大概还有一天多的时间。”

“所以我想着,白天狼群一般不会出现,索性好好修整一天。晚上还是继续守在这里,如果狼群出现,我们就与它们再抗衡一晚,明天一大早进山也不迟。如果狼群不来,说明它们可能已经放弃了这里,我们依然还是进山!不管怎样,反正不能走回头路了,否则十有八九要与追兵撞上。”

谢迁安之所以选择进入北山,就是为了摆脱追兵。狼族号称马背上长大的民族,一旦离开马匹,不单行动能力大幅下降,作战也不会再那么得心应手。当初谢迁安、司午衡与王庭卫士争斗,第一选择都是弄伤他们胯下的战马,而步战的时候,王庭卫士并占不到什么便宜。

这也是故技重施,谢迁安几年前就用过。不过当时是夏秋季节,北山中草木茂盛,利于隐藏行迹。现在大雪满山,即使把狼族引到山上,要彻底摆脱也不容易。更要命的是,也不知这群野狼还会不会出来捣乱。

“今天气温明显提升,估计再过几天,雪就该化得差不多了。也就是说,我们要与狼族追兵在山中周旋几日,才有可能完全脱险!”

谢迁安说话的时候,司午衡一直静静地听着。看他说完,才点头轻轻地答应一声:“嗯,听你的!”

在草原上,野狼都是昼伏夜出。因为草原地势开阔,没有夜色的掩护,狼群很难接近猎物,反而容易被人猎杀。可在山地之中,狼群却没有这个习惯。即使在白天,谢迁安、司午衡也不敢怠慢,只是轮着睡了几个时辰。入夜之后,狼群还是没有现身,他俩又轮班休息,算是基本养足了精神。

天亮的时候,两人开始往山里赶路。顺着山谷,再进发十余里之后,马匹就几乎无法通行了。

“谢大哥,那包马肉给我背着吧!”

谢迁安略略顿了一下:“你背得动吗?”

司午衡有点气结:“原来背东西,什么时候不是平分?”

谢迁安忍不住笑:“也是,怪我,原来不够体恤你!”

两人从马背上卸东西时,有匹马忽然不安地刨了几下前蹄,另外两匹马也跟着躁动不安起来。

司午衡眼尖:“谢大哥,你看那边的山崖上!”

谢迁安看到了,山谷一侧高高的山崖上,散落着几个小黑点,正是那群阴魂不散的野狼!他瞬间明白了:野狼并未远离,一直在高处观察自己的动静。

心底偷骂一声之后,谢迁安看了一眼司午衡:“午衡,看来只能断尾求生了!”

司午衡怜悯地扫了那三匹马儿一眼:“也只得如此!”

虽然有些不忍心,两人依然把三匹马牢牢地拴在了一棵大树上。野狼也明白,猎杀马匹比猎杀带有猎狼弓的猎人要容易得多。有马匹当诱饵,它们大概不会再跟着谢迁安、司午衡了。马匹无法上山,他们本来打算,登山之后就给马匹放生,眼下却是只能牺牲它们。

登山之后,谢迁安一直在挑山脊线走。一来刚下过大雪,山上的低洼处都是雪窝子,走山脊线比较安全。二来山脊线上视野开阔,能够更好地观察情况。三来山脊线上积雪比较少,留下的足迹不完整,能够增加追兵跟踪的难度。四来山脊线地形崎岖,狼族也必须放弃马匹。

爬上第一个山头的时候,身后隐隐传来了马匹的嘶鸣。两人都知道,野狼开始围猎那三匹可怜的马儿了。虽然被山石所阻,看不到后面的情形,两人心中依然有点不好受。

谢迁安转移话题:“大概在六年前,我刚从步军转入斥候后不久,就被派到这边来打探消息。因为语言不够娴熟,被狼族发现了,只好逃到这山中来。当时比现在还惨……”

司午衡打断了他:“怎么会比现在还惨?你自己说,当时山里草木茂盛,到处都有野物,甩开追兵之后,时不时还能够打打牙祭!现在冰天雪地的,又冷又饿不说,追兵也甩不掉,野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添乱,怎么可能比现在还惨?”

谢迁安很耐心地等司午衡质问完,才淡淡地说道:“当时我是一个人,现在却有你陪着,当然不如现在。”

司午衡脸一红:“原来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油嘴滑舌的!”

谢迁安点头:“是啊,我也不明白呢,要不你帮我琢磨琢磨?”

司午衡斜了他一眼:“谁琢磨你?”

别看谢迁安曾经有过些男女经历,但天生不会表达。此时这么隐晦地调笑两句,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司午衡的女人天性就根本没有得到开发,也不知道怎么引导话题。所以没几句后,两人的天就聊死了,开始没话找话。

“谢大哥,你说过几天雪就化干净了,那些野狼有了其它猎物,不会再追着我们吧?”

谢迁安点头:“野兽毕竟怕人,不是饿急了,它们不会攻击人类的。不过这两天还是不保险,咱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到那个山洞,否则没准真要葬身狼腹!”

“三匹大马,足够它们吃的,希望它们不会追上来!”司午衡的语气里有了点企盼,这也是她的一个微妙变化。自从经历过家族巨变之后,司午衡就从来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月亮开始在天边显现出来的时候,谢迁安、司午衡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这是一个幽深的山洞,处于一片松树林中,位置十分隐蔽,也是谢迁安上次在北山中逃命时无意中发现的。

在洞口,谢迁安仔细查看了半天:“没见到野兽活动的痕迹,里面应该没事!午衡,你在洞口守着,我到里面看看,以防万一!”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