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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猿罗曼司》醒狮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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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戏中有戏

一只虎是怎么知道工部局内部的情况的呢?工部局总办乔治喜欢吃可口小吃店的臭干子和卤鸡蛋,自认为高人一等的总办,为了保持官员身份,自己不便去小吃店购买,便差警察科主任,大保正罗洛代他购买。@本章节孤独手打 www.ShouDa8.Com@只一个回合一只虎便搞清了大保正罗洛买臭干子和鸡爪并非自己享用,而是代他的顶头上司乔治买的。一只虎想,做生意嘛总,是百事都顺人意为妙,便差女儿咸蛋不时为乔治送臭干子和鸡爪。罗洛身为警察科主任,主管巡捕房,手下有一批印度籍中国籍巡捕,平日只管趾高气扬的指使巡捕给他办事,如今乔治却叫他买小吃,推辞吧怕丢饭碗;干把,又有**份和权威。让巡捕去买,也不是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去。买了几次之后,热心快肠的店老板一只虎,提出他公事忙不必自己来,咸蛋可代送。罗洛大受感动,当即带咸蛋去给乔治送烧腊。

咸蛋今年二十岁,一只虎的独生女儿。身量苗条,体态风骚。标准的白白洁洁的蛋形脸,高高的鼻梁,花瓣似的薄嘴唇,禾镰眉下凹下去的眼窝里,一对大大的眸子“沉浸”在一泓碧泉之中。浓而密的天生卷发,随意髻一丝带垂披脑后,浑身充满着青春的活力,勾人心魂的美。人们说她像外国人,又像中国人,是个中国的“外国人”。她跟随罗洛给乔治送烧腊,乔治一见到她,就被她的美貌吸引住,特地送给她一瓶法国香水以示酬谢。这样,咸蛋每隔一两天,便尊母命给乔治送点臭干子和鸡爪去。

美貌的女子在男人心目中,是一杯甘露美酒。只要她一出现,便会深深地吸引住他们,使他们心跳陶醉。贪嘴好色的乔治和咸蛋相识之后,起淫-心打她的主意。他只知她长得漂亮,却不知她会武术。码头工人称她为武行中的木兰军。任凭乔治撒野动手脚,始终不能得逞。乔治呢,尽管摘花扎了手脚却不丧气,仍让她送烧腊。几个月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为融洽,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一只虎知道工部局一些内部情况,就是通过咸蛋从乔治口中探知的……

“呼――哧!”

小划子桨起桨落,迎着北风斜着向对岸划去,此刻已划至汉阳龙王庙东边,闯过江中漩流涡,便顺着岸边往下游划去。邓演达盘坐船头,思绪从昔日事件中回到眼前现实。放眼望去,前面不远就是四官殿。过四官殿,下面就是他们的目的地王家巷码头。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家巷码头,这码头过去不出半里地就是江汉关。透过迷茫的江雾,隐隐约约看到堤边有人在奔跑,心里激动却只能坐着纹丝不动。他明白江汉关前的搏斗仍在进行。一拳头砸在腿上,“嗨”地一声低着头问自己:难道是工作不细,导致出纰漏?

他只身闯租界的第二天,三镇像一锅烧开的水,又投进一块烧红的铁,一时间热浪滚滚,迷雾缭绕,热烈中充满了神秘感:北伐将军邓演达一人闯租界了不起!

划子顺流向下划去,邓演达心里充满了矛盾,双手叉腰,挺挺身子自言自语道,“我有什么了不起?第二天就惹出了乱子。当夜,英租界上发生了‘背娘舅’。消息传开,学生上街游行,商店放鞭炮以示庆贺,都说是我虎胆闯租界激发了民心,人们才敢背娘舅的。我只身闯租界目的有三,一是给英国人一点颜色看看,国民革命北伐军是为人民求解放的军队,是一支所向无敌的军队。这支军队的将军竟敢一人逛租界,你们英国人应识时务。第二点是给三镇民众壮胆,长自己锐气,灭英人威风。再有嘛,北伐军不想和他们闹翻,将军来逛逛不带一兵一卒嘛。先稳住他们,以利我们进一步摸清英国人和孙传芳的暗中协定,然后再采取行动。现在可好,多年没发生的背娘舅又出现了。一个印度巡捕被人溺死在水沟里。

“背娘舅是以前的事。娘舅,即娘的舅爷也。称陌生人为娘舅有贬意,意即被称者比如苕货、笨蛋、办事不如人意等等。背起娘舅去干什么呢,置于死地,以泄心头之恨。英租界成立初期,租界范围没有现在大,临扬子街、界限路一带有水凼子,是无人居住的荒地。因租界巡捕无理打骂、拘押中国人,买的鸡倒提着也要挨打罚款,居民百姓无不恨之入骨。为了报复他们,胆大的居民便在月黑或风雨之夜,趁巡捕在这一带边界上巡逻之机,绕到他身后乘其不备,从后面用绳索套住他颈子背起便跑,将其手脚捆住丢进荒草地上的水凼子里,将其溺死。

“荒草地这一带的地皮,是中国地皮商刘歆生的。英国人便与刘歆生做生意,英方负责将地势低凹之处加土填平,以便刘歆生出卖,刘歆生则给一地皮给他们修马路,修成的路就是租界上的扬子街。从那时起因填平了草地和水凼子,行人多,又断断续续盖了些房子,无处隐蔽不便于藏身,背娘舅的事从此再未发生过。

“背娘舅的事发生之后,我每天都失眠,反复思考想弄个水落石出。我特别疑心的有十来个人,其中就有怡和路口小吃店女老板一只虎。同时我也看出一点,三镇民众的反英情绪是非常强烈的。民众中不乏能人好汉。为了解开这个迷,我想了个办法,然后让杨威去与杜荫山、洪方、关汉生和周良商量。结果呢?”……邓演达望着渐渐临近的汉口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子时后的夜晚,静静的像到了无人的极乐世界。天空弥漫着晓岚,混合着浓浓的蒸气,使树上、草上凝聚着滴滴、片片露水。天空像一只巨兽张着的大嘴,嘴大且深黑洞洞的,看不清五尺以外一切,闷得人喘不过气来。英租界西南边太平路侧,杜荫山和关汉生蹲在离马路十来步外一个水沟里,注视着太平街上的动静。租界东北角界限路,靠河街的一家熟食店里,临街有一个大灶,灶瞠在屋里,灰坑在屋外,杨威和周良爬在灶炕里静心等待着,他们希望界限路上出现目标。这里是英租界的界限线,每夜有巡捕巡逻。时间在一分一分流逝,直到东方吐白、变红仍未见动静。杨威和周良沿着河街往回走,周良问杨威,“我们一连两个晚上给洋巡捕当‘保镖’,你心里怎么想?”

“我在想,今天晚上要换个地方。”

“这里不行?”

“离英国电厂太近,有巡捕巡逻,又有义勇队看守电厂,好汉是不会在这一带背娘舅的。你说呢?

周良想想点点头,一会又摇头。他不明白上面为什么一定要查清背娘舅的人。

当他们来到江汉关前与杜荫山和关汉生会合时,他们也是空守一夜。当天夜里又各自分工守候。深夜下三点,天空霪雨霏霏,伸手不见五指。太平街上稀落的路灯,像一个个烧红的煤球抛在天空,周围死一般的寂静。英国巡捕身着黑制服,手持警棍,足蹬深靴皮鞋,迈着慢步,“啪!”打夯似地一下一下响着,地都震动了,充满了恐怖感。太平街侧的一个下水沟里,杜荫山和关汉生爬在沟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临近又离去的巡捕。身上的衣服被霪雨浸透,江上阵阵寒风扫来,心都凉了。

“注意,来了!”关汉生耳贴地面倾心细听,有脚步声。

“来了,是个大脑壳。”杜荫山此刻已看清,过来的是头上缠着布的印度巡捕。巡捕来到离杜荫山他们藏身的水沟只几步之距停下来,回头望望又往回走去。

“走。”巡捕离去之后,杜荫山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声和关汉生商量,“这里不好,去第二个地方。第二个藏身的地方,在江边河街日清公司后门边。那里有一堆废旧包装木箱,便于藏身。当他们猫着腰疾步来到木箱后时,冷不防从地下弹出一条黑影,关汉生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杜荫山,可是晚了,那黑影一个铁门关虎将杜荫山打倒在地,接着一个猿臂攀枝向关汉生打来,关汉生边挡边闪躲,谁知对方这一招是虚晃,与此同时第二招出击,“哧”地一声点中“期门”“章门”两穴,霎时麻了半边身子,歪侧在杜荫山身边。

“人呢?”杜荫山从地上爬起,拉开架式要与黑影斗却不见人影。正纳闷,关汉生拽拽他衣角示意他爬下。就在这时,前面传来皮靴磕地声,关汉生和杜荫山爬在地下,只见一个巡捕迈着方步,趾高气扬的来到他们藏身的那个水沟前停下,左右瞄瞄,伸伸懒腰,打个呵欠,懒洋洋地往回走去。当他走出约莫二十来步时,身后有响声,就在他回头察看的一瞬间,突然路边窜出一人,手起手落将巡捕打倒。在巡捕倒下的同一时刻,后面下水沟里蹲地跃出一条黑影,向巡捕飞跑而来,从腰间搜出一根绳,套住巡捕脖子,拖起巡捕便走。这时杜荫山和关汉生嘀咕几句,爬起来身子贴着墙跟,朝东西两个方向跑去。他们藏身的日清公司,在太平街和河街的交叉处,街两边没有小巷只能向西或向东走,他们分开朝东西两头走,是为了堵住背巡捕的两个不明人。他们各自走出百十步外便在街边等,等了好一会不见人过来。不会出事吧?杜荫山想想不对便往回走。关汉生呢,等了一会不见人影,担心杜荫山出事也往回走。两人碰头之后,正搅肚寻思人到哪里去了,身后有动静,细听,有人朝这边走来悄悄说话。这是谁呢,深更半夜的在租界线上走。候人走近时,原来是可口小吃店女老板一只虎和她女儿咸蛋。母女见到他俩大为吃惊。一只虎边摸胸口边埋怨他们。“砍脑壳的,原来是你们呀!”两个人中一只虎对关汉生最熟悉,他是是界上的人力车工人,常去小吃店坐坐喝两盅,已是多年的老熟人了。笑骂几句之后,那只独眼将他们上下打量一遍,一本正经地向道,“衣服都湿透了,这又是搞的么事黑漆门道沙?”

“哈哈!”关汉生仰天大笑。一只虎横他一眼拉了拉身边的咸蛋,提配她,“轻点,这是租界线上,让巡更的印度人看到了,当心挨棍子!”

关汉生大笑被制止了,引起了杜荫山的怀疑,这里没有第二条路,她母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笑着小声问她们,“你们这是从哪里来的?从地下钻出来的吧?”

“是的沙,我们母女俩本来就是<封神榜>里面那个土行生嘛,土里来土里去。”这时一只虎已稳住自己,见他们话中有话,马上反问,以掩饰被动。“那你们又是做么事呢,深更半夜又下着雨,都成黄鼠狼子了。”

“黄鼠狼会偷鸡,前几天店里买的几只鸡,就被黄鼠狼偷走一只。”咸蛋望望身后,又瞄瞄前面,似是在找他们的破绽,话中有话的挖苦他们。

“二位不要见怪,咸蛋是说笑话,我店里的鸡,黄鼠狼子是偷不走的。”一只虎母女几句话便将他们降住,心里甚是惬意,禁不住笑了。这时靠江汉关方向有动静,关汉生防意外要避开,一只虎更是得意,朝前面努努嘴,“江山腿来了。今日夜晚我母女在四官殿码头等了大半夜,总算进了一批便宜华。”一会江山腿挑着一挑子鸡鸭鱼肉过来,关汉生瞅瞅杜荫山,无话可说。他记起来了,四官殿码头,每天夜里都有从武昌乡下过江来汉口贩卖鸡鸭的农民,原来她们母女深更半夜就是去进货的,闹了一场没趣只好走开。

和她们母女分手之后,二话没说直奔前面台湾银行附近的下水沟。只见那个大块头印度巡捕,脖子上套着绳索,头朝下丢在水沟里。杜荫山朝他踢了一脚没有动静。抬头,指着一只虎她们离去的方向对关汉生说,“是她们干的!”

关汉生点头,不得不佩服,“母女俩真是胆大包天!”

那么,一只虎母女为什么要做这种胆大亡为的事呢?邓演达望着越来越近的王家巷码头,略有所思地回头瞅瞅杜荫山。事后杜荫山说得对,住在租界上的人干这种事,必定是戏中有戏。他同意他的话。总算搞清了一只虎母女原来是个好人。她们杀人是戏中有戏,是出什么戏,还没看出来,何不利用她母女来开展工作,搞清英国人与孙传芳的勾当?

杨威说可以利用咸蛋,他同意了。杨威他们商量出个办法,将纺织工会纠察队员陆苗苗介绍和咸蛋认识,再通过陆苗苗从咸蛋口里探听情况。关汉生选中了一个搭桥人,今年三十岁的人力车工人黑皮。这人寄住在租界上亲戚家里,既拉车又会铜匠、修脚和推拿,常给英国人修锁配钥和修脚。因他会几句英国话,在租界上小有名气,也深受英国人欢迎。又会几路拳脚,常和咸蛋来几个回合,所以他和比他小十来岁的咸蛋没大没小,无话不说。关汉生选中黑皮,让他为陆苗苗和咸蛋搭桥认识自然不在话下,一说即合。没想到好事之中添了意外。

咸蛋母女送走陆苗苗之后,一只虎问咸蛋,“蛋儿,我看这个苗苗到是一个少有的美人,和你是天生的一对。”

“嗤!”咸蛋笑了,自豪地告诉她,“刚才洪伯伯也是这么说的,说我们是天生的一对。”她的言外之意是,她美,她也漂亮,像姐妹。

一只虎没吭声。她想的是另一方面。刚才黑皮带陆苗苗来时,关汉生、杜荫山和洪方他们都来了。坐不一会海员工会的周良也到了。这些人虽说都是靠出苦力吃饭的人,北伐军进城之后,一成立工会个个都沾了点官气,不是工会的委员长就是队长。为什么黑皮和陆苗苗一来,他们先后都到了呢,像是下了红贴子。特别是周良,他讲二十年前和苗苗是街坊邻居,夸她从小就活泼聪明。父亲是个哑巴,她从小就学会了打手语。爸爸讲话外人听不懂,还要苗苗来作解释。真是这样当然好,只怕是老鼠拖油瓶――大头在后哩。胆大聪明而又多疑的一只虎,通过这一切,她认准一点,苗苗这个聪明聆俐的姑娘不能小看,一定是洪方这些工会的虱子官安下的计谋,想从英国人那里钓几条“大鱼”。也好,他们为劳苦大众钓鱼,日后她也可以尝尝鲜,就是吃不到鱼,喝口鱼汤也不错嘛。便打定主意帮他们下点鱼铒,多钓几条大鱼。

小小的可口小吃店,开张至今已整二十年了。二十年来,一只虎凭她那三寸不烂之舌,使小店生意越做越活。特别是近几年,女儿咸蛋长大之后,如花似玉,嘴甜手脚勤奋,又会几路拳脚,人们说她是小吃店门前的一株桂花树,金桂飘香整个租界都香了。生意越做越旺,结识的人也就更多,码头工人,人力车工人,海员工人等等。租界上凡是爱喝两盅的,没有不认识一只虎母女的。就连那眼睛长在头顶上,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英国人,也对她们刮目相看,时常来店里瞅瞅,买点烧腊什么的。

树大招风,生意做开之后,议论的人也多,有的说她一只虎原先在英国人家帮过工,和英国人有“私交”。有的说她那小小的店子,全靠一帮穷工人相助才有今日的兴旺。还有的说她与直系的头面人物吴佩孚、肖跃南、陈嘉谟有关系,把她说的神乎其神。一只虎呢,只当是没听到,不管何人只要进店便笑脸相迎,四张八仙桌招待十六方。

人们背后议论她,多数出于眼红嫉妒她,恨她。而明里却又怕她。她爱管闲事,路遇不平爱助一臂之力。她武功过人,女儿咸蛋小时跟她学了几路拳脚。十岁那年拜人力车工人、四十五岁的江山腿为师,学八卦掌、蛇拳和散打。前年又学会了掐穴。平日里不管是英国人还是中国人,只要在她店门前发生不平之事,她毫不顾及个人安危,总是上前助一臂之力。日子一长,小吃店的招牌人们倒忘记了,只晓得租界上的一只虎。一只虎也就这样成了神秘人物。

说她神秘倒是一点不假。青红帮她不怕,码头上的包探、头佬这些穷凶极恶的地老虎,她也不放在眼里,英国人她敢斗,这次背娘舅的又是她。女儿结识陆苗苗之后,她的行动更神秘了。她觉得咸蛋和陆苗苗光相识还不行,第二天由她出面,仿照英国人办鸡尾酒会的方式,在店里办了个既不全像鸡尾酒会,又不全像中式宴请的“双花”宴,欢度咸蛋和陆苗苗相识。请来了洪方、关汉生、周良、杜荫山、黑皮、江山腿、水下飞、郑奎、大苕、和尚、杨威、吴杰、菲奇和其女儿奎琳。义勇队领班英国人白布奢,大保正罗洛和洋务委员于子义,夫人苏灵等人。酒会上她亲自出面让咸蛋和陆苗苗结拜为干姐妹。正当人们开怀畅饮时,她和咸蛋先后表演了武术。特别使人大开眼界的是咸蛋表演的掐穴。这掐穴与点穴不同。点穴是用双指点,掐穴则是两个指头拈,像掐花似的,动作幅度小又优美。被掐之后人不倒,像醉酒似地东倒西歪跟着你走。

咸蛋表演完,定要比她大三岁的陆苗苗也表演一个,陆苗苗哪会表演什么呢。十岁进沙厂当童工,除了纺纱就会做饭洗衣裳。在众人鼓掌欢迎下,她只好来几个手语。她那苦命的父亲是个哑巴,天长日久她也跟着父亲学会了手语。她打手语,从小和她在一块长大的周良帮她解释,并不时也来几个手语给她助兴。笑语欢声中,最开心的是小奎琳。咸蛋的掐穴,陆苗苗的手语深深地叩动了她那小小的心灵。

缠着两位大姐姐,非要学会掐穴和手语不可。一只虎平日视奎琳如亲生女儿,见她缠着要学,满口答应,并许诺她亲自教她掐穴。

和英国人的斗争,目前还在暗中阶段,智斗是第一位的。安排陆苗苗和咸蛋认识,原指望日后利用这个小吃店的特殊地位,一只虎母女的神秘,为收回英租界展开工作。及想到在咸蛋和陆苗苗结拜干姐妹时,一只虎出人意料地将陆苗苗和吴杰小姐叫至一边交待她们,她俩虽没结成姊妹,要像亲姐妹一样亲,一方有难拔刀相助。一只虎这么做,不知是出自江湖义气呢,还是另有所图,二十天后,一只虎的安排还真出了效果。吴杰利用她在租界工部局当翻译的特殊条件,搞清了工部局和孙传芳秘密订的有协定,帮助英国人逼国民政府迁都南昌,保住汉口英租界。并且已搞清这个协定的正副本保存在工部局。

得报之后邓演达自然高兴,马上与唐生智和董必武商量对策。唐生智主张出奇兵去租界强行搜查。他反对,和唐生智争论激烈。经营必武耐心说服,决定智取。一但方案到来,再正面攻击收回租界。正当杨威、杜荫山和洪方他们按计划顺利进行智取时,泄密了……

想到此,邓演达回头瞄瞄仓内的杨威,他的确是个好干部,一个好**员。可惜他们国民党中像他这样的党员是少数。他深深地吸口气感情复杂。

那天上午,初冬的太阳像小阳春,使人感到暖融融的。杜荫山、洪方和陆苗苗约定主去可口小吃点碰头。当他们先后来到小吃店时,发现店里有些变化,门口挂了一对大红绸子宫灯。店堂正中新挂了一盏走马灯。杜荫山小声告诉洪方,“店里变了样呐?”杜荫山停步问洪方。

杜荫山原是汉阳兵工厂技工,不常来汉口。这个可口小吃店,是他当上市总工会工人纠察队副大队长之后,才来过几次。洪方则不然,在英国人的怡和码头出了几十年苦力,三天两头要来店里坐坐,对店里情况很熟,照说他应该是知道的。洪方停步双手搁在胸前,偏头想了一会,笑了,告诉他说,“虎老板的事嘛,路边上打草鞋――有人说长,有人道短,谁也摸不准。走,先进去瞄瞄再说。

一只虎这个小吃店,从开张那天走,就成了码头工人,人力车工人,海员工人光雇的热让店,一早一晚食客川流不息,也是人们议论的话柄。开店以来一直议论到今日,仍未议论出个普,反而越议越神秘。

在英租界上住的中国人,一般是不能随便开店的,特别是卖熟食的店子。认为中国人不卫生,会影响英国寄民的健康。可是一只虎居然开熟食店了,并且店子是在离河街不远的怡和街上。这里离天主堂,怡和洋行,正金洋行,工部局和巡捕房很近,是租界上的繁华地段。店子在洞庭街和怡和街交叉处,两栋楼房之间,两房之间有一块十几公尺宽的空地,纵深也有十几公尺。小店是砖瓦结构两层花楼房。上为居室下为店堂,炉灶在后面,店里有四张八仙桌。楼上是一个大房间,木雕花楼,楼面伸出墙壁四尺,雕花格窗和台柱,房不大。夹在两座洋楼之间,别有一番风味。店堂大门口圆柱子上,挂一幅木刻楹联,上联是“梦里乾坤大“;下联为”壶中日月长“。横匾上书着小店招牌”可口熟食铺“。一切就绪,正要请个测字先生择个黄道吉日开张时,年方三十的码头工人洪方来了,前后瞄瞄,冲着女老板一只虎直言道,”虎老板,人少一只眼到底要差些。”

一只虎正哄女儿咸蛋睡觉,听他话中有话,憋嘴一句直戳他脑门,“不是说独眼龙像亲一目了然吗?我看还可得。你说不好,那是眼睛长高了,成了金鱼。”

洪方闻言淡淡一笑,故作老态装模作样一番,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抿嘴“嗯”了声,胸有成竹地给她出主意道,“做生意不比出苦力呀,眼睛是要长在头顶上,才能看得高,看得远。”指指楹联道,“梦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这是老皇历罗。无非是人生如梦,劝人多吃喝。我看可以改一下。”

一只虎听说他要改楹联,心里好不恼火。心想这对字是花四块袁大头请测字先生起的嘞,他说不行,又不想想自己,学堂的门都没进过,还狗子进茅厕――闻(文)进闻(文)出!将咸蛋放好睡下,挖苦道,“你呀,老鼠做道场――哪有正经!”

“这回念的倒是正经。我帮你改一下,还是这幅对子,就加四个字。上联是‘梦里乾坤无边际’下联咧,‘壶中日月缺尺量’。这样一改意思一样,字数就不一样了。做么事都要赶个新,才能事事如意,四季发财。”

一只虎默念着,那只独眼笑了。“好,就听你的。虎老板也不在乎几个小钱,马上请人再刻一幅。今日狗嘴里吐出了像牙,我请你喝两盅。”一只虎给他打了二两汉汾,洪方抿一口,瞄瞄天花板笑了。“还有嘞,招牌叫可口熟食铺不好。看了你这个小铺,容易使人想起江湖上那些专搞黑漆门道的饭铺。”

一只虎听他言及谋财害命,杀人越货的黑店,心里登登几下,一阵不快使她火冒三丈,直言告诉他,“你也不是外人,和我一样穷得裤子叮当响。见真佛不烧假香,实话相告吧,这个店就是半白半黑!到哪一天呀,说不准要闹他一个红的绿的满街流。

一只虎的话使洪方吃惊,表面却不动声色,正听着她话留三分。“唉,你话还没说完呀,往下讲嘛。”

一只虎睃他一眼没吭声。

洪方见他把门关死,也就不便多问,也不必对她存戒心,抿口酒叭咂着言道,“此地是英租界,招牌要点洋味,写两个英文,叫KO。中文叫‘可口’正好是英文KO的译音。我看招牌不如叫‘K口(可口)小吃店’好。”

“唉,你还会洋话呐!”

“天天给洋人卖苦力,听也听熟了嘛。”

“真是门缝里看人,把你看扁了。行呀,就叫可口小吃店吧。”

……

杜荫山和洪方各怀满腹狐疑来到可口小吃店时,适逢于子义和夫人苏灵在店里买烧腊。于子义这个吃洋人饭的中国人,平日对旁人总是趾高气扬,唯独对在租界上居住和出苦力的人却刮目相看,从不摆架子。他之所以这样做是近二十年的事实教训了他,那些出苦力的穷工人,越来越不服洋人的,明的斗不过,就暗中作对。识时务者为俊杰,少得罪这些人好。所以当杜荫山和洪方进店时,于子义侧过头朝他们笑笑,对夫人苏灵说,“大令,你看谁来了。”

苏灵回头,见是洪方和一个陌生人,抿嘴送来一个秋波,眼角眉梢都是笑,“哟,是洪――哦,洪委员长呀?委员长先生你好呀。”扭动黄蜂腰,高跟鞋得得几步过来,嘴角微微往上扯笑了。好一会才露出一排洁白的玉齿,丢来一句话,“这位年轻先生是――”

“我姓杜。和洪方路过顺便来坐坐。”

“啊!”苏灵头往上扬,小嘴啊成个“O”形,和气之中蕴藏着傲慢。

“来呀,二位请里面坐。”一只虎客气的招呼,让咸蛋端来三碟子烧腊,半斤汉汾。那一只眼笑的心花怒放,把桌子抹了又抹,悄声告诉他们,“今日是个黄道吉日,正好小店开张二十年,老客人来了,今日一律不收钱;不常来的只收半价。”

经一只虎提醒,洪方记起来了,从不仰天大笑的他,不禁前仰后合哈哈大笑,“对,对。杜副队长,开张那年我还帮她改对子咧。这一晃又二十年罗。”仰头摸摸下巴,老气横秋的忆往事。“那一年我满三十,第二年娶亲成家。如今已是年过半百。不中了,老罗。”乜眼瞅瞅一只虎,她仍是那么年富力强,不像四十好几的女子。女人特有的魅力使他心里乐滋滋的。笑笑言道,“你还年轻哟,如花似玉的。”

一只虎见他当着杜荫山笑她,两片薄薄的红唇像曹正兴的老剪刀,锋刃逼人地回敬道,“对,我还像一朵花,烦人的是花枝上的刺更老了,扎了手呀,流血还要长疱!”擒起壶一一给他们斟满酒,“蓬”地一下将壶放在桌上,挖苦道,“花不香了,酒还香。杜队长,今日小店二十年志庆,你要多来几杯呀。”

一只虎一阵风似地转身,一眼瞥见吴杰牵着奎琳向店里走来,忙示意女儿迎接,“蛋儿”吴小姐来了。”

“唉,来了。”“咸蛋正给于子义夫妇包烧腊,听母亲叫她,看店外时是吴杰和奎琳。三几下包好来到门口,油渍渍的手一把握住奎琳,”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吴杰巡视焕然一新的店堂,边点头边称赞,“不错!我给你带件礼物来了。”吴杰将一卷纸交给咸蛋。咸蛋嘻嘻笑着,回头,“妈,吴小姐送礼来了。”

一只虎听说吴杰送礼,喜的一跺脚连连摆手,“哎呀,我早半个月就打了招呼嘛,一律不收礼,怎么又送咧。”一只虎过来乐滋滋地将吴杰和奎琳请到靠里面一桌坐下,又将于子义夫妇请过来和她们同席。“于委员平日是从不在小店喝酒的,今日你要给我顾点面子,不能讲客气呀。”又一阵风似地端来一个长方形茶盘,将一壶酒,六碟子烧腊放在桌上。“薄酒一杯不成敬意。小店能混到今日,多亏于委员,吴小姐关照。来,多喝几杯。”

于子义为顾身份,平日从不在店里喝酒,今日情属特殊,人家虎老板一片真心留客,又是开店二十周年志庆不便推辞,好在有夫人和吴杰作陪,也就没多客气。坐下以长青、大男子架势给夫人和吴杰一一斟上酒。又特地将奎琳叫到身边坐下,这才端起杯子,“祝虎老板财源茂盛干一杯,请!”

另一边,咸蛋接过吴杰送来的纸卷后,撂起围裙揩揩油污的手打开看时,是两张石印彩画。一张印的是梁山一百零八将。另一张印的是穿戴华丽的妙龄少女。跪在地上手里高高的举着一个木盒子。盒子大开,里面飞出一些飞虫之类的小昆虫。咸蛋看画觉得漂亮好玩,连忙送给妈妈看。一只虎看了一百单八将,高兴之中心里在琢磨,送这一百零八将画,她这小店都成了梁山好汉聚会之地了。真要是这样就好了,二十多年的仇也该结啦!只是事情不尽如人意,瞟于子义一眼心里不是个味,像他这种人就不好对付,到底是人是鬼还得往后看呀。

“妈,你在想什么,你看又来客了。”咸蛋见她不言语抱怨开了,“这还不懂,这叫一百单八将。”

“我懂。这一张咧,你懂?”一只虎不懂少女举盒子那张画,又不识字,拿不准。抖抖画,“先把这一百零八个好汉贴上。这一张嘛,也不错,你看么样好就么样办吧。”

咸蛋识字,告诉她,“上面印着哩,这洋女子叫<潘朵娜>。“说完咸蛋将一百零八将画贴在于子义坐的桌子前。

于子义这一桌虽有四个人,却有三个不沾酒。只能陪着吃些烧腊。于子义三杯汉汾下肚,酒精使大脑兴奋,举止有些出格,话也多,抿口酒瞅瞅咸蛋刚贴上的画,问吴杰,“吴小姐,这一百零八将虽是过去的事,可眼下有些相似呀。”

吴杰听他言很反感,怎么把虎老板的小店和梁山好汉比,岂不是言外有意。想回敬几句,细想没有必要。当年梁山好汉是劫富济贫,有什么不好。想到此,嫣然一笑算是回答。可是,已有几成醉意的于子义,却不识抬举,话仍往梁山话题上扯。吴杰出于礼貌只好回避,便找个由头离开了桌子。“奎琳,来,我们出去玩玩。”

吴杰叫奎琳时,她正和于子义夫人苏灵小声嘀咕,听叫她,回头瞅吴杰一眼,朝苏灵招招乎要她弯腰,小嘴贴近她耳根嘀咕几句,这才向吴杰跑去。

奎琳的行动引起吴杰注意,将她带到店外询问时,奎琳告诉她,“苏夫人问我今天去给总办夫人推脚没有。”奎琳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苏夫人还问,夫人讲些什么话,我说――嗯,她讲天下会大乱,要我不要乱跑。”

“是这样讲的吗?”吴杰在琢磨,这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奎琳点点头,眨巴着一对迷人的大眼,小声告诉她,“夫人说呀,租界要打中国人,大海里的军舰就要开来了。”

“啊!”吴杰闻言一把搂住奎琳,“你这小嘴闯祸啦!”

奎琳听说闯祸了,眼睁的溜圆,不解地摆摆头,天真地告诉她,“夫人要我喝酒,我没有喝。你讲好孩子是不喝酒的。对吗?”

吴杰瞅着天真的奎琳意识到言语不当,忙将话岔开,鼓厉她道,“对,奎琳是个好孩子。”心里却一个劲翻腾,总办夫人这几句话可能是真的。近一个月来,租界召开了一些会议,有些例会有中国人参加的本应让她参加,却不让她参加。上个礼拜天大保正罗洛喝醉了,在巡捕房大叫要和中国人打一仗,被领事加伯关了两天禁闭才完结。租界线上成天加固工事,这一切都是打仗的征候。如今总办夫人又这么讲,绝不是信口开河。奎琳将总办夫人的话说给苏灵听了,苏灵再告诉丈夫,阴不阴,阳不阳的于子义听了会怎么想呢,如果他去讨好主子,将这话告诉总办乔治,那――

吴杰越想越觉得这几句话非同小可,很可能会生出麻烦,她得回工部局去打听一番。想想,就这样不辞而别会引起于子义的疑心,于是又返回去和于子义夫妇折腾了一阵子,直到于子义酒足菜饱才回工部局。

果然事不出吴杰所料,当日深夜,总办乔治和大保正罗洛将吴杰叫到地下室,详细询问了白天在可口小吃店喝酒的情况。言语之中,吴杰察觉到于子义夫妇已将奎琳讲的话向总办告密。第二天早饭后,工部局市政委员会秘书比尔和大保正罗洛,监督吴杰将一份英文文稿译成中文,文中向英国政府驻北京大使馆报告,租界上的行动计划,中国方面已有所察觉。

翻译完文件,吴杰吓出一身冷汗,事实再次告诉她,于子义已将奎琳的稚言报告英国人了。这对中国方面会起什么作用呢,她不敢想像,也想像不出。同时也暗自庆幸,她的估计是对的,于子义是个奴才。她决定把这一情况转告给北伐军。

当日中午,正是码头工人、海员工人歇脚的时候,可口小吃店喝酒的人川流不息。吴杰趁着忙碌的时刻来店里找咸蛋,将于子义到总办治安处告密一事告诉她。当即吴杰和咸蛋双双来到楼上房里,由吴杰写一旨守密文书,俩人扎破手指按上血印,吴杰答应不对第二人言及此事;咸蛋则保证将此事告诉陆苗苗,不对旁人言及。

……

划子已过四官殿,邓演达沸腾的心情似乎平静些,皱着眉头回忆――

记得那天夜里,杜荫山把这件事告诉他时,他只觉得头脑发胀,这就等于通知双方,英方的敌对行动,中方已知道了,势必采取对策。马上行动他到无所谓。只是他们和孙传芳签订的那份协定没到手之前,是不能冒然行动的。一但行动会处于被动,势必生出些麻烦,对眼下和日后工作都会产生不利。更使人摸不透的是,吴杰是个孤儿,从小由英国人抚养成人,又培养她当翻译,之后又去英国牛津大学进修两年,是英国人的大红人,她为什么偏袒他们。为了不出意外,他一方面让杨威和杜荫山采取对策,以消除英方对他们的顾虑,先稳住他们。防止狗急跳墙,这样他们就可以争取时间搞到那份协定,再采取行动。然后让洪方和陆苗苗去找吴杰旁敲侧击核实一下,是否真有其事。

当天晚上咸蛋设法将吴杰和奎琳请到店里,陆苗苗按洪方交待的,以教奎琳打手语作掩护,向吴杰探真情,话没说几句,吴杰便猜到了陆苗苗的用意。她既不否认也不肯定,当着咸蛋、陆苗苗和一只虎的面,大谈墙上的一幅画。这画是吴杰昨天送给一只虎两幅画中的一幅,是十九世纪英国浪漫主义风格画家高伯列画的《潘朵娜》。吴杰指指点点,一一向她们介绍,这画是希腊神话中的一个故事,说的冶炼之神弗尔甘按照女神的模样,用泥土塑造的一个年轻姑娘,起名潘朵娜。意为“具有各种禀赋的女人”。她的丈夫是普罗米修斯的弟弟野毕米修斯。结婚后,海尔墨修斯送给野毕米修斯一个雕刻精致的盒子,叮嘱不许任何人打开。一天,潘朵娜出于好奇和探索,趁丈夫外出的机会打开了盒子,“轰”地一声盒子中冒出一股青烟,飞出一群黑的、灰的、棕的、蓝的以不幸为首的各种灾难,瘟疫、疾病、战争、仇杀、阴谋、陷害、嫉妒、中伤、忧虑、悲哀等等。从此,不幸和灾难笼罩着大地,唯一留在盒内的是仅存的希望。西方人至今仍认为,谁送给你一个“潘朵娜的盒子”,谁就给你带来了不幸和灾难;谁送给你一个“潘朵娜的盒子”,也就给你送来了生命的勇气和希望。这个潘朵娜和她那个盒子关系到人的生存和命运。潘杂娜出于好奇和探索,没听丈夫之言,打开盒子结果出了乱子。做人也一样,好话还是多听为妙。

吴杰这段议画的玄外之音,不是已表明了她的态度,她对咸蛋讲的全是真的。她之所以言语含蓄,无疑是为了自身安全。她是一个好人,也是个一时难以摸透的人。消息得到了证实,杜荫山他们也想出了一个大胆的行动,让黑皮和大苕连夜化装背娘舅。人力车工人黑皮会武功,懂英语。码头工人大苕,力气超人,爱打抱不平。捉住英国巡捕之后不杀他,揍他一通将他放回,让他给大保证罗洛捎个信,昨日北伐军第十一、十五军部份部队调走是暂时的,不久还要回来。中国人并不想与英国人作对,义勇队大筑工事不是友好行为。这样做可以给英国人一个印像,中国人并未掌握英国人与孙传芳的内情,不必马上采取行动。邓演达慎重考虑之后同意了。并交待杨威告诉杜荫山,背娘舅时不要打他。

“乓!”划子轻轻震动,邓演达从往事中回到眼前现实,划子已到汉口王家巷码头,上岸之后他让杨威和杜荫山跑步去前面的江汉关,自己则一路小跑向市内跑去。他要去后城马路上的南洋大楼临时政府,和执行委员们研究江汉关前的突发事件。一路上他昂首挺胸以典型的军人步伐向前跑去。街上树木和商店一一向后退去,跑着跑着,眼前出现了二十天前广州国民政府第一批执行委员到汉时的情景。

也许是天公作美,连日霪雨霏霏,今日突然放晴,冬日融融,东南风婆娑吹来,将人们带回到了春日盎然的“阳春三月”。广州国民政府电函北伐军总司令部武汉行营主任邓演达,政府第一批中央执行委员即日到达大武汉。邓演达接到电讯,即召集在汉各军长,湖北省党部负责人,省、市总工会负责人,省农民协会负责人,省学联负责人,省市工商联合会负责人召开联席会议,迎接中央执行委员到汉。消息传开,三镇军民奔走相告,学生上街游行,欢迎国民政府迁汉口。《汉口国民日报》《中央日报》加出号外报道这一重大喜讯。每日报纸第一版和第三版整版刊载各界、各著名人士的文章,庆祝北伐胜利,欢呼政府迁都大武汉。

委员们乘坐的专列上午十一时到达武昌徐家棚车站。上午八时,担任欢迎总指挥的四军十二师独立团团长叶挺,来到徐家棚车站,布置警卫,一一检查准备情况。

为了欢迎第一批执行委员到汉,三镇军民全都要求来粤汉码头迎接,无奈地方太小容不下,只好召开会议作出决定,由各群众组织选派五十名代表参加。军队呢,各军派一个连,“执行委员们到汉后,决定在武昌组成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暨国民政府临时联席会议,执行”临时政府“的权力。为了提高政府威性,邓演达临时将战武昌时缴获的吴佩孚的”决川“号军舰,调到粤汉码头给委员们乘坐。并派“楚有”“楚同”“永绩”“浚蜀”四艘军舰护航,由叶挺任卫队长。

十点,邓演达率北伐军各军军长,武汉行营成员,总政治部官员来到徐家棚车站。邓演达到达之后,听取了总指挥兼防卫队长叶挺的报告之后,又亲自登上“决川”号检查,认为一切合格才回到车站等候。

这时车站上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农民,拖儿带女一群一群不下上万人。

十一点,专列正点抵达徐家棚车站。车厢门开,四名警卫下车,分立两侧恭候委员们下车。第一个出现在车门口的是已故总理、孙中山先生的夫人宋庆龄委员。她中等个,黢黑的秀发随意髻在脑后,褐色起暗花的侠旗袍,外罩一件织工精巧的羊毛坎肩,墨绿色皮底便鞋,圆脸上新月型形柳眉下,一双顾盼生辉的大眼使人感到亲切,可爱迷人。她微笑着频频点头,纤嫩的手抬起,五指微曲不时弯弯动几下。那亲切的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足足停了一分钟才下到月台上。她的后面是孙科、徐谦、陈友仁、宋子文、吴玉章、王法勤和政治顾问,苏联人包罗廷。

委员们下车后,军乐队奏欢迎曲,民众则擂鼓敲锣,燃放鞭炮,呼喊口号。叶挺指挥百十来人的卫队费尽气力才将委员们护送到“决川”号上。

汽笛长鸣,“决川”号起航,徐徐向上游驶去。它的前后左右是四艘军舰护卫,“决川”号在中间,组成一个图案形“万”,即万字也,像征着千军万马,万事如意,万众一心,民国万岁。宋庆龄在邓演达陪同下来到舰首,环顾四面,不禁触景生情,对邓演达说,“择生你看,我们在中间,四舰护卫,这阵式不正好是个万字吗”万者,多也,无穷无尽。这是个好字,也是个难字啊。要几万万同胞年年温饱,我们肩上的担子不轻呀!“

“是的,夫人。“邓演达表示同意。摆摆手让警卫退下,小声告诉她,”前天,总司令从江西来电,要我考虑,汉口、南昌两地哪处更适合迁都。“

宋庆龄听完邓演达的的话,没有明确表示意见,眼望正前方一心观景。细心的邓演达发现,夫人的胸部在激烈起伏,显然她很激动。这时坐舰已临近江汉关。关顶钟楼上英国之旗迎风摆动,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汉关,心事重重地告诉邓演达,“先总理生前多次言及,外国租界的存在,是政府的无能,国民的耻辱。我们一定要收回所有的租界。”

邓演达指指江汉关告诉她,“这方面我正在做工作。特别是英租界,要先收回。”

夫人注意的听着没有吭声。眯缝着眼瞅着临近又被抛在舰后的江汉关,她想起了去年六月十一日,英国水兵用机关枪杀害无辜码头工人的事。悲痛地告诉邓演达,“民国十四年六月十一日,汉口发生的事件,我永远也忘不了。”

“是的,我们太懦弱了。几十个工人死在敌人枪口下,尸体被他们抛入江中,要收尸还要到阳逻才能找到遗体。”邓演达言及去年“六一一”事件无比激动。稍停,暂钉截铁地告诉她,“那时候在三镇当政的是直系旧军阀代理人陈嘉谟,如今为政的是我们国民革命政府。这种惨案我们绝不让再发生。”

宋庆龄表示同意。以商量的口吻对他说,“临时政府办公之后,我准备把这件事作为专题提交执委会讨论。政府所在地绝不允许租界存在。”停停,慎重考虑后,“如果政府出面回收租界当然可以,可目前政府还不具备这种条件。工人行可以先行动,政府作后盾。”

“嘟呜――”舰队已临近汉阳门码头,岸上人头攒动,彩旗飞舞,锣鼓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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