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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主”姑娘》屋漏偏逢连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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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聿之的手还没来得及伸过去,阿植就一个后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阿植滚到拐角角落里一动不动,梅聿之走下去,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她,幸好,头没磕坏。他伸手摸了摸阿植的脑袋,轻笑道:“不是让你别往后瞧了么。”

阿植浑身都疼,听得这话很是忿忿,龇牙咧嘴地挤出一句话来:“我骨头断掉了。”

“恩?”

他竟还在笑!阿植恨不得爬起来捅他两刀子。她刚想挪动一下,便觉得右胳膊不对劲,完全使不上劲,后背火辣辣地疼,像被人敲了几棍子一样。

“别皱眉了。”梅聿之轻叹一声,伸手去揉了揉她眉间,“没摔死已是万幸了。”说罢忽地将她抱起来,往楼下走去。

阿植觉着心坠了坠,似是不大适应一下子悬空起来的感觉,便有些茫然地张了张口,仰头看了看走廊空荡荡的顶部。

先生就是个坏人,明知道这里是火坑还推她进来。阿植忽觉着自己幸好没有摔晕掉,否则被人埋了都不知道。

方走了一段,便看到梅方平一脸惊愕地走了过来,她慌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阿植正要说“我摔死了”,却被梅聿之抢了前,聿之不急不忙道:“下楼梯时不小心踩了空,便摔着了。”

阿植心中怒火四起。这分明是歪曲事实,推卸责任!上回去药店买黄连是除夕前罢,这才几天啊!阿植默默啜泣了两下,这日子委实难过了些。

梅方平一看她这样,忙道:“你先将她送到我房里去,我遣人去喊大夫来。”

阿植瘪瘪嘴,好想回家。但转念一想,回去喊大夫是要费钱的,府里穷死了,哪有闲钱看大夫。

聿之见她一脸委屈,便轻笑道:“哭丧着脸做什么?又不是活不成了。”停了停,又忽叹道:“今日之事倒让人觉得,凡事皆有因果报应。”

阿植被吓了吓。先生曾说,业报这等事,很是微妙。听起来很是骇人。

难不成自己小时候还将梅聿之推下去过?阿植蹙蹙眉,不至于罢,自己那时候小得很,还是小豆芽呢,哪里推得动一个男孩子啊。她一向自诩纯良之辈,又怎可能做这等缺德的事呢。

想想,故而梅聿之所说这因果报应,大约是信口开河,一通乱说。

大夫来得甚快。他瞧了瞧阿植的伤势,捏着小胡子道:“曹小姐右手臂脱臼了,得接上去。有些疼,得忍一忍。”

阿植一咬牙:“接罢。”

阿植往椅子上一坐,心想不就是接个骨头么,能有多疼,结果那大夫一手抓住她胳膊,一手托住她胳膊肘,只用大拇指用力揉了揉,阿植就惨叫了一声。

她无比惨烈地盯着大夫的小山羊胡,忽然很是恐惧地往后缩了一缩。

大夫显然当没看见,又揉了揉,说道:“曹小姐不要用力。”

太凶残了,阿植都快皱成了八字眉。再这样下去,保不准到时候骨头没接好,自己先去见祖宗了。

大夫往后拉了拉她的胳膊,阿植叫得跟杀猪一样。

大夫生气了,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找个人稳住她,别老往后缩。”

聿之在一旁轻笑了笑,阿植满脸怨恨地看了他一眼。幸灾乐祸者都不会有善终,等着罢。

哪料聿之走过来,立在她身后,凑到她耳旁浅浅笑道:“叫你别乱用力就别乱动,若接不好可是麻烦得很。”

说罢便伸手环住了她,对大夫说道:“接罢。”

大夫继续揉了揉,阿植心里很是绝望,想往后缩,却动弹不得。忽地那大夫动作轻柔了些,阿植舒了一口气,然她刚一放松,大夫手下猛地一用力,轻微的“咔嗒”声刚响起,身后便传来吃痛的抽气声。

阿植很厚道地松了口,梅聿之连忙收了手。

大夫忽地一脸歉意:“忘了拿手巾让小姐咬着了……”说罢立刻去查看梅聿之手上的伤口:“梅少爷您没事罢?”

梅聿之慢条斯理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将手伸过去,对一旁的小厮道:“处理好了赶紧送她走。”

阿植窃以为,人在情急之下,是不会顾着眼前的。所以情不自禁下了狠口,算不得自己的错,错便错在你不该将手搁在不该搁的地方,不是找死么?

至此,阿植心安理得地舔了舔嘴唇,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大夫找了夹板帮她固定了手肘,又拿白带子给她扎起来挂在脖子上。阿植低头瞧瞧,不禁蹙了蹙眉,觉得很是难看。

一旁的梅方平过去看了看聿之手上的伤口后,仍是浅笑着走过来,与阿植道:“可还有别处不舒服的?”

阿植想想,罢了,仇也报了,后背虽还疼得厉害,胳膊也不能乱动,还是早些回家为好。便道:“没……没了。”

梅方平又浅笑了一笑,对身旁一个小厮道:“送曹小姐回去罢,小心些。”

阿植如释重负,挣扎着站起来,哎哟,觉得后背肿了。她斜了一眼坐在那儿的梅聿之,心里头忽有些别扭,便转头跟着小厮出去了。

那小厮引着她走到一个拐角时,她忽地看到曹允满脸笑意抱着玲珑走了过来。方才一吓,都忘了曹允这回事了,她眯眼瞄了瞄,觉着曹允很是不对劲。

仔细想了想,只想到“官商勾结”一词,觉着用在曹允身上再好不过。

曹孔雀如此阔绰,想必——是个大贪官。

阿植正要踩着垫脚小凳上马车,曹允便笑眯眯喊住了她:“小侄女,可别再摔了呀。”

阿植瞬时颓了脸色,嘴角也垮了下去。

曹允见她这么一副神色呆滞的模样,忽地笑翻。加之她胳膊上还挂着白布条,手上被捆了板子,更是显得好笑。

阿植立时瞪了她一眼,自个儿爬上马车去了。

都是你!你和先生联合起来欺负我。阿植心里忿忿想着,很是不平。又想着过两天得再去买一钱黄连回来压压惊,哎,又要破费了。

等回了府,阿植一看到雁来,便一瘸一拐地挪着小身板哭诉道:“先生……我摔残了。”

雁来瞧了瞧她,说道:“站着别动,你后头有只大狗。”

阿植被猛地一吓,急忙往前奔了几步,扭头一看,后头除了笑得满面春风的曹孔雀和肥猫玲珑,连狗的影子都没有!

先生这个坏人!

阿植忿忿看了他一眼。

雁来转个身:“既然腿脚还利索,小姐便先回房歇着罢。”

阿植瘪了瘪嘴,眼睁睁看着先生走远了。

曹允跟上来,笑道:“雁来这别扭性子啊。”

阿植瞪了他一眼,甩头走了。

她回房闷头睡了会儿,等到外头天都要黑了,才听得有人敲门。阿植扯了被子继续埋头睡,听得外头有人喊道:“曹小姐。”

陈小树?!

阿植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瞧了他一眼:“有事?”

陈树手里端着个漆盘,上头摆了些吃食。一瞧见她这副仪容不整的样子,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给我送吃的?”阿植瞬时泪流满面,“还是小树最好……”先生这个坏人连看都不来看她。

陈树嘴角抽了抽。

阿植让过身,往旁边一站,陈树走进来将托盘放在案桌上,转身便走了。

这、这、这……

阿植颓了一张脸,看看自己的胳膊,往桌前一坐,很是苦闷。

没心情吃饭了,一个个都是坏人。

她重新滚进床里侧睡觉,待睡到迷迷糊糊时,忽觉得有人走了进来。

她一翻身,却见先生站在一旁点灯台。阿植伸手揉了揉眼睛,颇有些惊诧地喊了一声:“先生?”

灯台亮起来,屋里有模模糊糊的光亮,阿植伸手遮了遮眼睛。火苗噼啪响着,跳了两下,平复了下来,静静烧着。

“门闩没有插好。”雁来淡淡说了一句,扫了一眼桌子上冷透的食物,将药箱搁在一旁,端着托盘就要往外走。

“先生……”阿植嘟哝了一句,“我饿了……”

雁来停了一下,一时哭笑不得,背对着她动了动唇角,推门走了出去。

阿植看着被合上的门,闷闷想,先生定是觉得她在梅家不安分,因而觉得她是咎由自取。她翻个身,床里侧的帐子有几个小破洞,她掖掖被角,被子有些潮,许久没曝晒过了。先生不要她了……阿植叹口气,觉得头有些晕,又往床里侧窝了窝,很快便又睡了过去。

正梦到啃一只肥大的烤红薯,一双有些发凉的手忽地搭上了她的额头。阿植伸手去挥了挥,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先生坐在床沿看着她。

“有些发热,起来,先吃些东西。”雁来随手拿过一旁的一件大棉衣,将刚刚坐起来的阿植裹起来,又端了托盘上的粥碗。

阿植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嘟哝道:“先生我手折了。”

雁来压了压唇角,似是轻嗤了一声,扭头拿过调羹,挖了一勺子粥,送了过去。

阿植不落痕迹地瘪瘪嘴。先生果真偏心得很,给裴小钱喂粥从来都先试试温度。她一张口,吃了一勺子粥,幸好不烫。

雁来也不同她说话,就这么一勺子一勺子地喂着,良久才道:“若没人喂,小姐就打算这么空着肚子睡到明日?”

阿植愤恨地将粥咽了下去。听先生这口气,似是还怒着呢。有什么好生气的,摔的又不是他……再者说了,自己又不是故意掉下去。

阿植抽噎两声,将左爪子从大棉衣里伸出来,扯住雁来的袖子,呜咽道:“先生你要相信我,是他推我下去的……”

雁来叹出一口气,压了压嘴角。

阿植哽咽两声,挤了两滴眼泪,看着雁来道:“先生……我比六月的雪还冤……呜呜呜。”

雁来将她的爪子挪开,重新塞进大棉衣里,问道:“可还伤到别处了?”

阿植继续哭丧着脸,回道:“后背也疼,都不敢平躺着睡了。”

雁来拿了手帕递过去,阿植用左手接过来,假惺惺地擦了擦眼泪,擦完又递了回去。

雁来叹息道:“是给小姐擦嘴用的。”

阿植又将帕子挪回去,擦了擦嘴。

真是小孩子。雁来暗叹一声,从药箱里取了瓶药膏搁在桌子上,说道:“小姐的后背怕是碰着了,故而有些肿。我将药膏放在这里,若是还疼的话,小姐自己抹一些。”

阿植期期艾艾地看着雁来。

“小姐继续睡罢。”雁来端起案桌上的托盘,打算吹灭灯台,阿植“哎”了一声。雁来看看她,说道:“睡罢,不早了。”

阿植望了望案桌上的小瓷瓶子,张了张口,便拿掉了身上的大棉衣,钻进了被子里,吸了吸鼻子。

雁来吹灭灯台,才显出外头月光的清冽来,阿植侧身看着屋子里漏进来的月光,霜一般地覆在地上,安安静静的。视线再往上移一移,只看得到先生漆黑的脊背。

雁来出去了,阿植觉得右侧睡压着胳膊疼,便又重新翻身向床里侧,闭了眼。

这么过了两日,阿植挂着右胳膊在府里四处晃荡,什么事也不干。她瞧着府里这么多人,不免有些惴惴。本说要从她那屋子开始先修的,哪料曹孔雀说,怕小侄女搬到别屋里睡不好,便让她继续住着了。

阿植得闻此讯,叹一声,其实好想换张新床,最好有新帐子和新被子。

这日下午,雁来让她去粥铺瞧瞧,阿植跟在他后头走着,慢悠悠回道:“先生,我手折了。”

“小姐好几日不去了。”雁来也不回头。

“伤筋动骨一百天。”阿植瞥了瞥不远处正在修房顶的几个小工,不急不忙地敷衍着。

“伤到脚了?”雁来挑挑眉。

“没。”阿植垂了头,很是气馁。每回想要耍些小聪明都不能得逞,委实憋屈了些。她正郁闷着要扭头往外走,却听得有小厮传道:“姚小姐来了。”

那小厮不认得姚金枝,一看门口来了个大胖妞,一口气被吓得咽了回去,讪讪问了下,便迅速奔去禀告了。

他话音刚落,阿植往外头瞧了瞧,便看得姚金枝已经推开那小厮,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哎哟,小板子,你果真残废了!”金枝笑得甚欢快。

阿植的脸上刚刚有些喜庆的意思,听了这话,脸色倏地颓了下来。她耷拉着脑袋,又抬头瞪了金枝一眼:“死……包……子……”

“不识好人心。”金枝哼了一声,“我大老远跑来看你,你就这副态度对我。”

哪有探病还诅咒人残废的,你活该嫁不出去。阿植瘪瘪嘴,心里一阵不满。

“姚小姐来了啊。”雁来从走廊那端回身走来,浅笑道,“府里近来各处都在修缮,难免有些脏乱,姚小姐万不要四处乱走。”

金枝挑了挑眉,笑着回道:“自然不会的,我就找阿植说说话。”

雁来不动声色的扬了扬唇角,回身往反方向走了。

待雁来离开,金枝立刻跑过去扯着阿植的左胳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点头道:“外头将这件事传得很是不堪,还将彩楼招亲那件事给扯上了,说你倾慕梅聿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求之不得,便心生苦肉计。”

阿植瞪圆了眼睛。这分明是往人身上涂墨水之事,抹黑旁人就这样有趣?若是梅府里没人说这件事,外头的人又怎会知道呢?还和彩楼的事扯起来……这也忒别有用心了些罢。

“我说梅聿之那人是不是想将你名声搞坏掉啊?”金枝蹙着眉头,很是忧虑,然,转瞬她又道,“不不不,你名声本就不大好,再差些也无妨的。”

阿植一扭头,瞬时又不想理她了。先生说的对,姚小姐不可多来往……损友啊,损友!阿植咂咂嘴,当时年幼无知,怎就和姚金枝这个死包子勾搭上了呢。

一失足,成千古恨。

金枝忽地拍了下她的右肩膀:“别苦着脸了,我请你到外头去吃好的。”

“姐姐,我不残也迟早要被你拍残了。”阿植继续苦着脸,很是委屈地伸手去揉了揉右肩膀。真——疼——啊——

“想吃些什么?”金枝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依旧惦念着吃食。

阿植瞥她一眼,胖成这样果真非一日之贪吃。她瘪瘪嘴,叹道:“你还是去照顾照顾我家粥铺的生意罢。”

“又吃粥?!”金枝揉了揉眉头,“每回来你家都是去粥铺喝粥,真是头疼死了。”

“走罢,我刚好要去粥铺。”阿植心想着可以蹭马车,不必劳累双脚,很是欣慰。

病者为大,金枝妥协了,遂同阿植上了马车,往她家粥铺去。路上阿植闷着不说话,姚金枝刚要伸手拍拍她,手移到一半,忽地收了回来。

到粥铺时,金枝吓了一跳。她一扭头:“曹阿植,你家粥铺生意如何这样好了?”

阿植扬扬眉,正要说她的英明决策,姚金枝却忽地一拍脑袋,两眼放光:“嗷,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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