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路修和……

恩？

！！

路修和？！

翠竹先生？？！！

唉……此人是否神经大条了些？竟是慢了这许久才反应过来的么？自翠竹站起就一直立于其身后的侍卫澈冉心中暗暗嘀咕道。

陆世一惊，说话声不禁大了许多，不过也幸好大堂都在讨论茶联，声音被盖了过去，也就并未引起众人对二楼雅阁的注意。

但是……真的是没有被人注意到么？

二楼离着翠竹所在不远的另一垂了重帘的雅阁中，两女子坐于其中。

“原来他便是回京不久的翠竹先生？难怪一派朗月清风之气。”黄衫翠裙的女子看见先前一幕，微笑道。

对面身着宝蓝色披风的女子也在垂帘缝隙之中看着先前一幕，听见黄衫女子之言，回首玩笑:“怎么？看上他了？”

“谦谦君子，吾心甚悦之。”

“真如此？你不是一向眼界高着？非世家贵族不嫁，非人中龙凤不嫁，非与你情投意合者不嫁？还得是文采智慧能赢了你的。这下怎么对着这初次面的人一见钟情了？”

“翠竹先生才名胸襟，京中谁人不知？虽不知为何，总不能查清他具体门第，但仅凭他作为致雪先生的师弟，现任钟山书院院士，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今日得见真容，就算日后不能缔结连理，就着见识过如此俊雅出尘的人物，也算此生了无遗憾了罢。更何况……”黄衫女子深长一笑，将未尽之言默默吞入口中。

“……呵呵，也是呢……果真闻名不如见面……真想和他切磋较量一番啊……”宝蓝披风女子微微垂首看着面前的点心，喃喃道。

黄衫女子听见对面之人的呢喃，眼中飞快划过一丝明亮与深思。

此间雅阁渐渐陷入静默，偶有几点糕点咀嚼之声。

再看此时翠竹所在的雅阁。

陆世知晓翠竹身份，先是一惊，说话声不禁大了些，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调整了自己的心绪，低声说道：“原来阁下是翠竹先生，失敬、失敬。还望翠竹先生能够原谅方才陆某的失礼。”

“原谅不敢，只一件小事罢了，在下断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总这么站着说话也是不妥，还请陆侍郎坐下吧。”

“好。”

陆世一礼，翠竹亦是还礼，两人相对归座。

陆世坐下后，看了眼翠竹，默然半晌，终于垂下眼睑，神色犹豫，欲言又止。

翠竹也默默看着陆世面上犹疑之色，却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其开口，无奈道：“陆侍郎有话，但说无妨。”

“……”陆世听见翠竹之言，先是惊抬了下头，看见翠竹始终含笑的神色，终于启口道：“之前虽有唐突，然陆某‘结交’之言乃出自真心，方才一番结识，已是互通了姓名，现下也摒弃了见外之称，我直呼你名‘修和’，你也不必再呼我‘陆侍郎’，直接唤我名，可好？”

翠竹点头，从善如流道:“可。世……方才只是因这互称纠结许久？”

陆世笑道:“哈哈，怎会？只是在考虑如何请修和入府为客一回。”

“为客？这是为何？”翠竹奇怪。

“修和是诗书大家，定知传世书香之家对古物的偏爱。前阵子陆家旁支子弟得了一幅据说是涵朝初年贾太傅亲笔的《鵩鸟赋》献了给本家，陆某便从父亲那求取了来置于书房之中珍藏了。只是陆家无其亲笔之作收藏，不好比对，所以一直不知这《鵩鸟赋》究竟是不是贾太傅的真迹。先前就想着请儒者入府来评定，却未有实行。今日正好碰上了修和，不知可否劳烦修和过府一观？也好让陆某在府中尽尽地主之宜。”

翠竹一惊:“果真是贾长沙的真迹？”

“尚无定论。”

翠竹细细思索了会，笑道:“倒真引了在下兴趣。如此，却之不恭？”

陆世得了翠竹回应，不禁拍手朗笑:“求之不得！不过今日已是迟了，府中也未有安排，不若改天？”

“理当如此。”翠竹含笑点头。

……

雅阁之中，翠竹陆世两人笑谈了好一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天文地理，两人都能随意聊上几句。

“早闻修和涉猎甚广，今日陆某可算是彻底领教了。”

“在下只是无事总读些偏门杂书罢了。世……身为朝堂中人，政务繁多，学识也极为广博，该在下佩服才是。”

“修和谬赞，怎比得上你博识多通。”

翠竹微笑，并未接了此话，而是转开话题:“现下时候也是不早了，原只想在楼中品会茶就去建初寺拜访明空大师，向大师请教佛学。这下可是迟了。”

“都是陆某的不是，耽误了修竹的时间。这会可是要走了么？”

翠竹歉然，起身拱手道:“正是，不好这个时候去建初寺打扰了明空大师，也就该回了。在下可否先行一步？”

“也好。”陆世随着翠竹起身，送翠竹至雅阁门前，不忘在翠竹转身离去时叮嘱，“不过，修和答应陆某之事，切莫忘了。”

翠竹含笑点头道:“不会。”说完带着澈冉，悠然缓步下楼离开。

陆世回雅阁，透过先前可尽览大堂的垂纱处看着翠竹，一直目送翠竹在茶楼门前小二行礼后上了马车，才离开此间雅阁。

走至方才两女子的雅阁门前，并未停步，直入其中。

两女子看见陆世入阁，纷纷起身，万福一礼。

“大哥。”黄衫女子陆灵瑜。

“表兄。”宝蓝披风女子顾瑾萱。

陆世点头:“时候不早，也该用午膳了……回府吧。表妹也回府吧，我着侍卫送你回去。”

“多谢表哥。瑾萱告退。”顾瑾萱温顺道，说完便带着陆世指了保护她的侍卫离开了。

陆灵瑜看着陆世看着顾瑾萱的背影，似有所思，唤了声:“大哥？”

“嗯？怎么了？”陆世恍然回神。

“在想什么？”

“并无。”

“那就是发呆了？走了，府中午膳的时辰都快过了。”

“走吧。”陆世宠溺地看着小妹也不等他抬脚就走了，只好含着笑无奈随着她的脚步离开了嚼茗斋。

陆世陆灵瑜兄妹二人回了相府，一入府门就被管家告知用完午膳即刻前往相府大书房面见丞相。

大澋王朝现任丞相陆完，字士瑶，出生江左本土世家吴郡陆氏，为东吳丞相陆迅侄孙、高平相陆颖之子，现为陆氏氏族之主，受爵兴平伯。陆完为人器量宽厚儒雅，早年便有美誉，为官清正且处事公平稳当，自年后王相逝世他升任丞相以来，一直被朝中上下官员拥戴支持，在朝堂世家之中颇有地位分量。

再看陆家兄妹此处。二人用膳已毕，未有迟疑便一起往相府父亲所在的书房去了。两人在书房禁闭的门前停下，语中饱含恭敬，同声唤道:“父亲，孩儿（女儿）到了。”

不久，只听见书房传来宁和却也不失威严的声音:“恩，进来罢。”

兄妹二人得到回应，陆世率先推门而入，陆灵瑜紧随其后。只见陆相正坐案前，笔速飞快，仔细批阅着公文。

“父亲。”两人立于陆相案前，恭敬一礼。

“见到了？”陆相只是微微点头，并无停顿地继续批着公文，仿似随口一问。

陆世答道:“是。孩儿得到钟山书院飞鸽传来的消息，即刻前往嚼茗斋。较之书院到东市距离，相府虽位居建康内城，毕竟离着东市嚼茗斋更近些，便在那等了些时候，终是见到了翠竹先生。”

“瑜儿怎的也去了？”

“瑜儿倒不是跟着孩儿一起去的，是早约了顾家瑾萱表妹品糕点。孩儿路过时无意瞧见瑜儿也在二层雅阁，为防到时孩儿佯装偶遇出现破绽，便进去提醒叮嘱了几句。”陆世言语沉稳淡定，已丝毫没有在茶楼和翠竹说话时的局促无措。

“嗯……此番试探，结果如何？”

“翠竹先生文采斐然，实乃大方之家。且为人风雅谦和，心思缜密，不轻意与人交恶，亦不随意与人交心。孩儿一番畅聊，又作不识机谋姿态，然除了天文地理，琴棋书画及其他，竟丝毫未能套出有关他己身的只字片语，但凡有所涉及联系，总有办法不着痕迹转开话题。其心智戒备，可见一斑。”

陆相听闻此言，终于方下手中执笔，手肘撑案，阖眼思索了一阵，方才道:“由此看来，此人确实很不一般了。无论学识心智，皆属上层，怪道陛下敕书让他给世子们授课。”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继续说道：“也是，陛下近日龙体愈发的不好了，膝下又无子，总有找个靠谱有能之人教导并帮助择选继任之人的。”

“这不是满朝文武心知肚明之事？前几年也未见父亲特地留意过，怎的最近这般上心？莫不是？！”陆世惊疑道。

陆相默然点头，转眼看见陆灵瑜一直默默站在一旁听着，便问道：“瑜儿一向眼厉，可觉常人之不可觉。你对此人看法如何？”

“女儿觉着吧，翠竹先生表里不一，温润于外，凌然于心，万事无意，亦万事有意。”语气娇俏，却说得意味深长。

“……万事无意，亦万事有意。”陆世听闻妹妹之言，细细咀嚼品味了，向父亲苦笑道，“如此看来，雅阁试探，翠竹先生是早已明眼看出，只是无意拆穿，陪着孩儿演戏了。”

“此种人物，只可远观呐~~”陆灵瑜微微叹道。

陆家娘子，我记得先前在茶楼你还说过看上他欲结连理来着？现在怎么只可远观了啊？

“也罢，世儿不是邀了他入府拜访？到时带来为父面前，本相便亲自会会。”

“喏，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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